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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初为人妇的年轻女郎穿了件胭脂水红的寝衣,因为起来的匆忙,外面只罩了件宝蓝色的妆花褙子。黑鸦鸦的头发挽了一个小攥,却因为刚才的打斗松散了一大半,使得她比平日看起来魅人许多。
顾瑛也不是没察觉这道灼热的目光,但一抬眼就看见哥哥微微发青泛红还破了皮的半边嘴脸,平日的清隽文雅竟然不剩半分,就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衡的脸立刻又黑成锅底。
然而又不好为这么点儿小事发脾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敛了火性,没好气地问道:“你如今的手脚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好几拳。照你这个架势,明年就可以到江湖上当行侠仗义的女侠了。”
顾瑛知道今天若是不把这件事交代清楚,就莫想安睡了。
但对着这样狼狈模样的哥哥,她心底里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憋着笑意柔声道:“前一向不是有顾家人过来惹事吗,钱师傅害怕有人跟着有样学样,就特意教了我几招小擒拿手。说只要使巧劲,一个两个不再话下!”
顾衡心里嘀咕,心想这丫头的气力已经够大了,钱师傅还教她这么厉害的招数。偏偏第一次就拿来对付自己,也是倒霉催的。
顾瑛见他低头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
想了一下,就回身从黑漆雕花架子床上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珐琅缠枝莲八宝纹攒盒。打开盒盖后,铜鎏屉上面是八个扇形小攒盘及一个圆形小攒盘。分别装了玫瑰糖、芝麻团儿、栗子糕、蜜藕、蚫螺酥、巧粽子、桂花糕、如意饼。
顾衡险些笑出来,这丫头什么时候在床上收了这么多好吃的?
顾瑛有些不好意思,“布庄隔壁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送了好多点心给大家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就干脆一样买了一些。给大家分了还剩不少,就统统装在盒子里,看书饿了时就吃几块……”
顾衡的心突然间就软了。
从前的女郎懂事知礼,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祖母和自己。想来只有卸下千钧重担,她才有闲心躲在帐子里看闲书吃小食。顾衡想象她像小松鼠一样左挑右拣寻找可心的食物,心里就涌起一股骄傲和心疼。
一瞬间所有的疲累都消失无踪,顾衡靠了绣着富贵福寿纹彩地的迎枕,拈了一块玫瑰糖放在嘴里慢慢品尝。糖里因为有加了梅卤的玫瑰花瓣,不但颜色鲜艳香嫩可口,还有一种甜丝丝的韧劲儿。
虽然梳洗过,但是顾衡因为将近一个月的奔波,下颌上有淡青的胡茬,脸上也有纤维的风霜之色。一双略微细长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在这寂寥无声的深夜里,整个人显得年轻且具有攻击性。
屋内气温在不知不觉间升高,顾瑛轻咳一声准备去帮他倒一盏茶水,步子刚刚挪动就被狠狠掐住腰身。扑面而来的是炙热的呼吸,滚烫的肌肤,还有如同铜墙铁壁般结实的胸膛……
顾瑛惊叫一声欲要闪躲,赤红着一张脸吭吭哧哧地急道:“我怕你齁着了,想去给你端盏茶来!”
顾衡沉醉在一片莹白香软当中,良久才趁着空隙沙哑道:“若非一路拖着衢州那些破烂东西,十天前我我就快马飞奔回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才成亲两天就叫我出公差……”
朱红纱帐被拂散,清凉的春夜却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顾瑛被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浑身再没有力气。开始还如溪水潺潺,越到最后越像狂风骤雨。这一天相比大婚之夜的缱绻温柔,别有滋味不说还更加让人羞煞。
顾瑛到了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听得远处隐隐在敲五更鼓。那人却似乎意犹未尽,发烫的唇舌依旧贪恋地在光洁的背上徘徊。她陷入模糊睡意前,想这人到底是憋了多久啊,怎么喊都不停,大概上辈子的欠帐今天都一并还清了……
仿佛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天边就已然大亮。顾瑛睁开眼睛时,就见自己好生生地睡在枕上,衣饰干净身子清爽,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就疑心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春梦。
实在是太羞人了……
精神仿佛依旧倦怠,她就半睁着眼睛寻思今天的事情。新开的分店里有一批新货要到,所以吃过早饭后就要过去盯着。店里新聘的几个伙计虽然已经基本上手,但是有些事还要她这个东家过过眼才成。
效外相熟的花农便人带了信,说年前培育的几品泥金香和朱砂霜正经成活了。趁了节气栽在园子里,今年的秋天就可以一边吃蟹一边赏菊了。若是有兴致,还可以学着京城人扎菊山。
正准备起身时,顾瑛后知后觉的发现昨天穿的好像不是这套寝衣。她一抬头,就看见外间窗口下的罗汉榻上正悠闲坐着一个身影品茶。听见这边的动静,那人眉目清朗地侧首一笑。
顾瑛脑袋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她忽地记起昨日那些抵死缠绵,记起那人将自己抱在膝头狎语,记起他不同常日的侵掠和蛮横。还有怎么也逃不开的亲密,和耳廓边让人发痒的温柔细语……
顾衡得意地一翘嘴角。
昨日一进门,毫无防备的他就被顾瑛一顿拳头收拾得服服帖帖。虽然只是一场误会,传出去也只能说明夫纲不振。看顾瑛那幅憋着笑意的模样,实在是欠收拾。果不其然,昨晚上憋着一股劲儿赶了半天工之后,这丫头今天早上就又是一副羞羞答答新妇的模样了。
妹子已经羞窘成了一只粉红色的虾,顾衡的心情越发好。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绛红织百蝶纹的衣裙,无比体贴地问道:“身子痛不痛能起来吗,要不要我帮你穿衣服?”
顾瑛已经缩到了床角,羞得连脚趾头都蜷了起来,“你……你怎么能那样,打哪儿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话没头没尾,但非常奇异的是顾衡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强制压下心头的得意,极为正经地轻声道:“夫妻敦伦乃天经地义的大事,关起门来连皇帝老爷都管不着。咳咳,成亲那天我就说过,咱家的大事儿你说了算,内室里的这点小事就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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