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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3页）

她留一首诗，我就当无价之宝。

亲自点水研墨，又将她爱闻的香料点上，我坐在她身边等待。

这次她没有再与我保持距离，但与我之间的相近感，已不复当初。

“也好，陆羽你不留我，也不随我，就这么由得我去。”

李季兰拿起一张白纸，撕做两半，揉成两团，堆在砚台旁边。

“本想调个茶方出来，赶在兰儿你离开之前让你带上，奈何情之不至，心之不往，手亦难成。就做了罢。”

我不想瞒她什么，但凡她能够懂我所想，就该知道：我是借此来排解苦闷的心情，只为求得她“回心转意”四字。

“茶方难成，那就不要勉强。否则强求而成之物，倒是有失了你陆羽的名声和水准，我也担当不起这一个叫茶博士分心与乱心的骂名。”

李季兰索性把我泡好给她的，放在她的左手侧的洛神饮也移开了。

茶盏过，杯垫挪，空留桌上四方小天地。

一掌间，难覆云，再添新水也难留茗香。

“如今在你眼里，我写《茶经》是利己利君不利人，配置茶方是强求强制强成比，我之所为，我之所好，一切不值得、一切无价值。兰儿，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已经无心再等炉中水再沸腾一次，被她的话浇灭了内心，弹跳无力，呼吸无感。

禁不住拿起一片鹅黄色木片，用拇指按住它捻灭了盘中香。

人无意，何求香生情？

心不在，何求香回侬？

“陆羽，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她发泄似的地提笔蘸墨，然后把大小不一、却点点浓度一致的墨水落洒到白纸上，凝神看着那些墨痕穿透纸背，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下一张当中去。

然后，她在笑，笑的凄厉而迷离，道：

“拜你所赐，我现在弹不出一首好曲，写不成一首好诗。抚琴于客栈嘈杂的客堂之内，一曲惹人惑，再弹意已偏，三弹悲己心；思坐于茶室静默的茗墨纸砚之侧，一字不得出，千言不得说，万语不得解。我会变成这样，难道你觉得自己没责任吗？”

“为什么就要相互认错，才能解开彼此的心结？”我心灰意冷地问李季兰，“是不是相互不低头，就再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陆羽，你需要冷静，我也需要冷静，就此分别。”李季兰起身，“下午我出发之时，你也不必来相送了。”

我抬头，愕然看她。

我的兰儿，用如此冷漠的口吻对我说，不要去送她。

“我陆羽的出现，会给你和长卿添堵吗？会碍着谁人的眼睛吗？如果是，那我答应你，不但是下午不去送你，当下我也不必送你走出茶室和走出茶庐了。”

我往茶室的门一指，“你，请自便吧！”

李季兰就像是早有预感一般，直接就走，没有多看我一眼，也没有多应我一句话。

我是第一次领教她的决绝，心中说不上滋味有多复杂，心脏却是痛的。

如此戳伤我的女子，兰儿是第一个，我也希望她是唯一一个。

侍茶姑娘进来。

她也不跟我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桌上灭了的香条、被墨渍渗透的一塌糊涂的纸张、两团微张的纸团给收拾进了桶中。

正要将那些拿走，好统一处理掉，我叫住了她。

“你说女子是因何恼怒撕纸？我只知道自己发作，是源自心中的激愤。”

“是因为李姑娘对陆公子你的期盼落了空吧。”侍茶道，“陆公子怎就不在分别之前，说一两句她爱听的话出来呢？”

“说不出。”我摇头，“正如她也没法对我说出好话来一样。”

“那等李姑娘回来以后呢？”侍茶问，“陆公子你也是如此态度吗？还是会到码头上去接她？”

“她身边有长卿，长卿是格外能吃苦、又格外懂生存的人，你还怕她没人照顾不成？况且等她回来那日，我已经回长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