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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容华把脸一寒,狠狠反唇相讥:“修容有事相求,就该摆出一副适当的姿态来,别颐指气使,闹得和王母娘娘下令指派人似的!”
全修容被她抢白一通,不知婉容华还有这样刚烈反击时候,竟有些被震慑到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硬生生扯出个笑来:“你知道,这事你也不是全然置之度外的,我要出了岔子,黄泉路上同贤淑文敬夫人作伴瘆得慌,还要请旁人陪一陪呢。”
婉容华不自在地把碗往凝翠怀里一塞,抽出冰绡帕子来把手擦了,冷言冷语道:“所以妹妹明知姐姐有事吩咐,还是来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明了吩咐了罢。”
“你带句话给姜礼君的心腹唤灵、唤芝,她们会明白。”说着招呼婉容华附耳上前,贴耳把密语说了。
婉容华闻之阴笑:“论这一套,还是姐姐更胜一筹。”
全修容不甚用力地推搡了她一把:“快去罢,虽然有皇后阻挠,但贵妃雷厉风行,德妃巧舌如簧,皇后又怕惹嫌疑,不知会生出些什么变数来。皇后最心狠果决,保不齐为了自保,就推了我们两个做替死鬼了。”
婉容华颔首,穿了风毛斗篷就快马加鞭地走了。
慎刑司前,婉容华远远站在挡风的一个甬道末口,将斗篷白狐毛帽子扣着,头低得深深的,叫人看不清楚模样。
她双手袖在水獭毛手焐子里,暖融融的不冷,只静静等着燕儿回来,她漠然开口吩咐心腹凝翠:“回去找个时机把燕儿结果了,别留下痕迹。”凝翠含着惧色,诺诺答应了。
话音落下不久,就见燕儿半掩着面悄悄儿从慎刑司出来了,她一溜烟跑到婉容华跟前:“主子安心,办妥了,叫了一个贪财小太监将纸笺送进去的,奴婢避人耳目,悄悄儿偷看了,是借着这送菜档口偷摸塞进去了。”
婉容华谨慎:“没多余人瞧见你罢?”
“慎刑司的人多守在里头呢,奴婢谨小慎微,没叫别的瞧见了。那小太监只管看钱不问人。”燕儿不知大祸欲来,还在为完满完成交代之事而沾沾自喜。犹自以为得了主子赏识,来日必定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婉容华颔首:“回去领赏罢。”说着暗地里给凝翠与烟紫使了个眼色,二人了然于心。
慎刑司牢房内,唤灵与唤芝相隔两地,各自揭了食盒盖子,却见菜碟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二人皆系诧异,见守门的嬷嬷太监不甚注意,于是悄莫抽出来展开瞧了,只见上头以蝇头小楷写着如数几个字:“若口不择言,心存不忿,吾必与昭临同归于尽。”
二人倒吸冷气,皆是恐惧。
唤灵慌张将纸撕尽丢了,回想起文敬夫人临终前的殷殷嘱托。她呕心沥血,情愿断送性命,全为了昭临打算。
可全修容残酷无情,也许真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来个玉石俱焚。另一房内的唤芝何尝不是如此想?二人相隔二地,不能互通有无,端的是雪上加霜,愈加忐忑。
俗语所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全修容穷途末路,未必不会做出那等事来。她倘若狠心下手,再行牵扯了皇后,昭临公主的下场或也惨烈。
唤芝兀自犹豫,礼君自尽,是见了德妃后的临时起意,死后,一些事也是仓促安排而成,本经不起推敲,只求贵妃等人慧眼如炬,顺藤摸瓜,能查探到元凶头上,但这几日下来,却迟迟未有进展。
她与唤灵若再将矛头直指全修容与皇后,或许真就是个自取灭亡。
她迟疑着要松口,却听不远处传来唤灵的呼喊,她被这猝然炸开的凄厉而决绝的嘶喊吓得发抖,忍不住抱紧双臂,呆呆朝外看去,不一时,只见唤灵被两位人高马大的太监架着拖了出来。
唤灵泪眼迷蒙,蒙头垢面,发丝散乱,她吃力地侧着头死盯住唤芝,那一双枯井似的眼,在最后挣扎着传递她的意愿。
唤芝泣不成声,了然于心,狠狠颔首。她死死咬着苍白的唇,几乎要泣血。唤灵眼见如此,了却心志,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像待宰羔羊一般被拖走。
韫姜坐在高脚桌前将滋补的大枣南瓜汤吃尽了,泷儿上前来双手接过琉璃碗,又唤人将漱口的一应物什拿上来伺候韫姜漱口清嘴。
簪桃欣慰道:“主子可算有了胃口,这药膳一应都能用些,这般滋补调理,没有好不了的道理。皇上也额外照拂,玄狐皮、银鼠皮里头最佳、最好、最暖的先紧着咱们未央宫里,想必这冬日能好好惬意地度过去呢。”
韫姜先将嘴边些微沾到的汤汁擦了去,又取过浸润了茉莉栀子汁的巾子将手擦了,她抬眼扫了下簪桃,淡然微笑:“惬意不敢奢求,不要苦熬就是了。”
她见绮窗上的紫藤纹窗纱被风吹着,想起唤灵与唤芝,随口问起:“慎刑司那头审得如何?左右全修容的那桩事被皇后掣肘前后,紫嫣招揽了,但文敬夫人暴毙兹事体大,皇后也奈何不得,总得有个下落。”
簪堇从外头进来,恰闻其问,遂三步并了两步上前来,行礼后回应:“适才顾诚打听到了,说是唤灵揽了事,唤芝咬口说一概不知。这事虽然大得很,但确实不好听,起初对外报的也是病逝。何况入了冬,太后凤体欠佳,忌讳许多,听说皇上与皇后的意思是……作罢了。”
韫姜微拢半拳抵着下颚,将披盖在身上的水貂皮暖衾往身上拢了拢,觉得身子暖融融的舒适,簪桃上来塞了一个苦菊软枕在韫姜背后。
韫姜轻声说:“本宫早儿猜到这一切不过是走个过场,现下才各处太平了,新春不远不近,要说,也是在眼前了,薨了一个姜氏,早已有了些晦气与不吉利。权宜各方,这窗户纸,是不能捅破的。”
“但贤淑文敬夫人死得惨烈,这消息合宫皆知,少不得要做个噱头的。”韫姜往下滑了些,将头埋入发着艾叶淡苦味道的药枕里,这轻微的苦味,闻得久了,却觉得意外的教人安心。
簪桃上来将漏风的边角掖好了,低声说:“主子可要歇息吗?才吃了南瓜汤羹,若积食了反倒不好,不妨再坐起消消食儿罢。”
韫姜闷闷叹口气,挪动下—身子,将一旁熏暖的大氅拿来穿了,又取过抄手来暖着手,缓缓绕着大堂屋子漫步起来。
簪堇提裙上前两步追上,扶住韫姜,透着风毛袖子轻柔握了握韫姜的手腕,欣欣然:“主子眼见丰—腴了,手腕握着也不是瘦骨一把了。”
韫姜弯眼痴痴笑:“倒别贫嘴,一日五餐,用的不多,却多是滋补的,能不见胖些吗?”
她朝掩好了帐子的门口走去,簪桃上来劝说:“外头风冷得很,主子别往门口走,游廊上灌着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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