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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此言,庆贵人有些赧颜地说:“都快大安了,何况是德妃娘娘的芳诞,少不得要来的,并没什么大碍的。”
贵妃往椅背上一靠:“打发太医去问问,除了皇后娘娘合宫姊妹都在这儿了,别说冷了她的,也该关切一关切。”
韫姜接话:“旁的都不打紧,身子最要紧,真该打发太医去瞧瞧好不好。”
徽予静默拉住韫姜的手:“你别吃心,她若真是要下你的面子,朕自然叫恪卿处置。”
韫姜不以为意似的说:“有什么要紧,人吃五谷杂粮有个七灾八难的也在所难免。恰好今日偏生撞上了,难不成还要责怪人家?”
“听她们那样说,怕你往心里去不高兴就是了。”徽予重重捏了一下韫姜的手才松了,见韫姜喜欢一道红焖里脊块,于是将自己碟子里的都夹给韫姜用,才吃了两箸,陆续有人来敬酒,韫姜皆以茶代酒谢过。
觥筹交错一阵,回来一个宫人带话回说:“吴太医前去瞧过,说瞧不出什么病症来,不过孟妃娘娘说头疼难忍,或是撞了寒风疲乏的缘故。”
“吴御医也是有资历的人儿了,说什么寒风疲乏,怕是给孟妃留了点颜面,不说破这层纱。”容妃托腮,饶有意趣地瞟了眼那回话的宫人,连连则声,嘴角的幸灾乐祸压也压不去。
徽予抬起眼睑冷刺刺瞥过去:“那就叫孟妃好好养身子,没什么事也不必出来,免得再病了。”他的语气生硬冷漠,没有丝毫关怀之意,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厢又吃了酒,等天全然擦黑了,徽予目示江鹤,一壁拉起韫姜的手道:“走罢,欠你的生辰贺礼该给你了。”
至外头的月台上各自站定,徽予携着韫姜的手站在最前头,抬头望天眺去,韫姜惑然,忽而噼啪一声炸开漫天的烟火来。烟火声震天,绚丽的光将琉璃顶照得流光溢彩,徽予垂头贴近韫姜:“朕知道你心里喜欢这个,念着这个,所以给你备了一场。”
韫姜偏头望他,烟火的五色流光像是渥彩一般撒入他的眼里,将他澄明的眸子映照得昭耀濯亮,深得要将她融进去一般。
他的笑温柔无比,爱怜之情似炸开的烟花不停地翻腾出来。韫姜垂首死死屏住泪意,头轻巧靠到他肩头:“我很喜欢。”
今夜的星子如磨碎的齑粉一样洒了满苍穹,应和着炸开的花火,一时是满阶芳草绿,一时是一片杏花香,烟火不绝,身后间或传来妃嫔的嬉笑之声,娇艳绝伦,间或是愤然不平的议论,嘲哳难闻。韫姜全然充耳不闻,偎身立在徽予身侧,满心欢喜。
第二天皇后强撑着起来召了晨昏定省,她晨起喝了两碗参汤吊足了精神出来,可叹气色仍旧奇差,瞧着憔悴苍凉,枯瘦支离。
韫姜早早过来,容贤请她入内,皇后才梳妆罢了坐在次间的玫瑰椅上,见韫姜过来,勉力撑起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许久不见德妃了。”她一身立领褙子无力地伏在枯槁的身子上,枯瘦的脖颈仿佛撑不住满头的珠翠金玉一样,突兀着几条小蛇似的青筋。
恭敬问了大礼,韫姜在备好的交椅上端坐定了:“在宫里养了近一年了,确实是许久了。”她的视线始终定定地停在皇后的脸上,没有主动提到皇后凤体之事,皇后僵不住自己开口:“本宫倒是病得厉害了。”她生冷的语气带着怨恨之意,韫姜明白,却装傻充愣:“伺候娘娘的陆太医乃是圣手,定能使皇后娘娘回春大好的。”
皇后冷笑一声,这时容贤回禀众妃都来了,二人复才起身,将剑拔怒张的气氛一收,彼此和睦着出去。
韫姜照例在左列第一位坐定了,恪贵妃畅快地投了个鄙弃的眼神给韫姜下面的景宜夫人。皇后同众嫔御们说了会儿子话,果不其然有些支撑不住,于是叫散了,回了内屋,容德急匆匆进来,愤恨又悲戚:“娘娘,喜妈妈来。”
才卸下满头珠翠的皇后猛然一抬头,呛得咳了几声,容德扶住她,她抓住容德的手,急道:“喜妈妈来做什么?”
容德顺了两口气:“喜妈妈说在收拾王嬷嬷的屋子时,在床缝里寻出些东西来了……”
喜妈妈被领来时,皇后已经卸了繁重的装束斜躺在了软塌上,没有梳妆的皇后面色惨白,眼底凝着渥厚的乌青,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实在骇人。她强打着精神,问:“你到底找到了什么?”
那喜妈妈战战兢兢磕了个头,从袖中将一个小盒子取出来递给容德,容德打开铜锁扣转交给皇后,皇后展开一瞧,只见是几张银票同一对耳珰。
只听喜妈妈说:“之前发落了王嬷嬷,王嬷嬷的下处庑房便空出来了,因为没有人住进去,所以也没有好好收拾。后来有新的妈妈来要住,所以老奴便领着人去拾掇,各下都仔细翻了收拾,不料从床缝里头寻出这个来。老奴打量着这钱两数目也不该是一个嬷嬷该有的,何况这对耳环样式年轻而且成色是极品,不是老妈妈戴的,所以心里打鼓起疑,特特过来给娘娘……当时出了那样的事,簪堇说什么王嬷嬷就信,或许有些缘由在。所以不敢自作主张,要过来给娘娘过目。”
皇后深深咽了口气,将那耳珰颤巍巍拾起来打量了一圈,额上骤然暴起青筋来,往后直挺挺倒下去,喘着粗气:“去查……这是宫里的样式,查……本宫要看是谁!”容德连连颔首答应,不敢怠慢,提裙拔步立时就去。
过了一炷香—功夫,容德疾步奔回来,将额上细密的汗胡乱擦了,回:“娘娘,查了记档,这对耳珰是孟妃娘娘的……”
皇后挣扎着起来,气息紊乱:“孟氏……是她?”
容贤咬牙切齿:“听说昨儿个德妃生辰,满宫里都去,偏孟妃称病不去,差了个太医去也说不出门道,她们都说孟妃是刻意要下德妃的脸面,装病的。原来早都心比天高了,瞧不起德妃就算了,竟然还敢存了戕害悼慧太子之心,其心可诛!”
皇后粗粗喘着气,几乎要昏厥过去,怆然哀绝:“本宫的……本宫的彦儿!人人都要算计他,人人都要算计本宫的后位!人人都要我们死!孟氏、傅氏,一个个都要本宫不好过!”她捂着胸口深觉心如刀绞,痰气翻涌,一口气堵在喉间哇地呕出一地的污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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