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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郑大人的事被揭发之后,郑家反了,联合了齐国残党,意图叛乱。因为郑家的事,夫芫的葬仪办得并不宏大,不全是按着贵妃的规制来的,去吊唁的人几乎没有。韫姜病重难以动身,只得托愈宁亲自去了一趟,聊表心意。
夫芫病逝,韫姜这边也并不好过,她的病多半是心力交瘁所致,现在越发郁结,病就越发难治了。和如命几乎夜不能寐,日日夜夜守着,不断调整药方、亲自煎药,可惜韫姜的身子还是没有起色。
其实和如命和华惠允心里都是有数的,韫姜的身子本就孱弱,后来许多沉疴旧疾,积重难返,能熬到现在都属实是不错的了。
?诗她们轮番来侍疾,再阳也不顾伤势,每日坚持过来给韫姜请安,恳求她宽解心情,能够大安起来。徽延在宫外听得了消息,心痛之余,无能为力,只得借裴王妃,送来丰厚的礼还有问候。可惜力不从心,韫姜的病是“天命难违”,就算能好,命数也就这么些了。
后来尚宫局、内侍监的人轮番来了两趟,韫姜才知道徽予封了她为皇贵妃。皇贵妃的寓意,韫姜心里知道,这既是徽予的心意,一边也是冲喜之举。但韫姜身子羸弱,难以举行册封之礼,亦无法承担协理六宫之权。
因盛妃将事一股脑推到恪贵妃身上,洗净了自身过往的算计,徽予便复了她的淑妃之位和协理六宫之权,由她全权处理六宫之事。
这一日,韫姜忽觉涌上了一股力气,整个人也清明起来,正巧是?诗、黛笙守在一旁侍疾,便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坐坐。愈宁见韫姜略有好转之势,原本十分高兴,可转念一想,生怕是回光返照,笑容便衰减了好些。
韫姜把药吃了,虚弱地问?诗:“现在宫里是淑妃管事么?”
?诗此时已被晋为了贵嫔,偶尔会协助淑妃些,她为难地答了:“是,有些下作的宫人说,这后位兜兜转转,总归会是淑妃的。”
“呵,是啊。”韫姜一哂,“等我一死,后位对她而言岂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吗?她最近得意坏了吧?”
“说什么得意……”?诗唉声叹气,“确实挺风光的就是了,惇恪贵妃娘娘一薨,加上淑妃得意,就已经有些姊妹开始去巴结淑妃了。不过姨母放心,不管是婧姐姐、晴妃姐姐、庆妹妹、兰妹妹还有我,都是一心一意向着姨母您的。哪怕将来……也绝不顺从于淑妃娘娘。”
韫姜仰面看着架子床上纷繁的雕纹,眼前一阵晕眩,看来自己是真的快不行了。
她讥笑一下,盛挽蕴真是难缠,事到如今竟然输了个大半,如果她没有徽予的爱护,估计就要全然败在盛挽蕴脚下了。
盛挽蕴她厉害就厉害在坚不可摧的意志,可是这看似坚不可摧的毅力,也是最易碎的。
韫姜拉着?诗的手,冷笑道:“本宫不会要她好过的,本宫大不了拿命去与她争这最后一仗,反正本宫也活不久了。——真是好笑,竟然只有这样才能把盛挽蕴拖下水,太可悲了。”
?诗面带愁容:“姨母不要说这样的话,姨母您会好的。”
黛笙掖了掖眼角的泪,凄哽道:“娘娘,您若有什么吩咐,自管说,嫔妾等必定尽力而为。”黛笙是个看得清的,她知道再说些宽慰之语也是无用了,索性放开些。
韫姜赞许地点点头:“你是个明白人,确有一事要你去做,不过是委屈你了。”
“娘娘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娘娘的恩情,嫔妾铭记在心,为娘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虽说当下宫内位份最高的是皇贵妃娘娘,但一应实权都落在盛挽蕴手里,合宫拜见也便都去钟粹宫。淑妃虽然矮了韫姜一头,但谁不知道现在宫里最该巴结的就是这淑妃娘娘了?
盛挽蕴隐忍了这么久,就等的是这一刻,只要傅韫姜一死,满宫里就没有人配做她的对手,中宫皇后也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这一回,没人会再阻碍她,她会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但盛挽蕴也把事看得明白,傅韫姜这么一死,就永远会是徽予心里的记挂与思念,与傅韫姜情好的?诗等人,只怕会借着这股东风,聚成一股势力与她抗衡。她势必要培植起自己的力量,把徽予的这份意难平为自己所用才行。
当下现成的就是昭充华郎绮妘,还有佟黛笙,只要把她们拢入自己麾下,紧紧攥着、调-教好了,不怕拢不住徽予的心。昭充华自是不必费心,就是佟黛笙还一心想着傅韫姜,着实难为些,不过这也更好了,同傅韫姜走得近、还同傅韫姜相似,岂不比那桀骜的昭充华更妙?
因而,每每晨昏定省,淑妃都不遗余力地亲近佟黛笙,这日合宫请安,淑妃照例问候了一句佟黛笙。佟黛笙一反常态,亲热地回应了淑妃,且若有若无地递给了自己一个眼神,淑妃立时会意,叫散去后,独独把佟黛笙留了下来。
她亲密地叫黛笙入次间来坐,又上了果子点心,叫她不必拘谨。黛笙告了谢,恭顺地低着头:“多谢淑妃娘娘,从前是妾身不懂事,辜负了娘娘的好心,如今特地要赔罪的。”
淑妃暗中打量了黛笙一番,还是有些警觉的:“妹妹此话怎讲?我们一家姊妹的,说什么见外的话?别再说这赔罪不赔罪的事了。”
黛笙微微笑:“说一句僭越的话,妾身此生算是有福,能神似皇贵妃娘娘,还因此蒙受了圣宠,也算是妾身一辈子的造化了。且说近来皇贵妃娘娘病重,皇上牵念皇贵妃娘娘,妾身借了东风,也颇得皇上关照。”
这一点倒是不假,自打韫姜病重之后,徽予若来后宫,便都是去未央宫,要么就是黛笙那了。淑妃心里的疑虑略打消了些,但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听黛笙继续说下去。
“昨夜皇上来了妾身这儿略坐坐,看着妾身,也不知怎的,却说想要册封皇贵妃娘娘为皇后的话来。”
淑妃温婉轻柔的神情不易察觉地一惊变,但很快平淡下去,就算封了也不要紧,傅韫姜也活不了多久了,碍不了她的事的。她微微笑:“是好事啊,皇贵妃姐姐值得上皇后之位。”
“是了,皇上的意思多半是为了给皇贵妃娘娘冲喜的。”黛笙一捋丝帕,水灵灵的眼睛一抬,凝望着淑妃,“这话也就罢了,要紧的是后头一句。皇上说这几年不安生,也是因为后宫没个主心骨的缘故,所以闹得厉害了。所以,皇上预备着等皇贵妃娘娘薨逝之后,立淑妃娘娘您为皇后。”黛笙的声音很细微,仿佛只敢说给淑妃听,“妾身惶恐,想必是皇上见着妾身,想到皇贵妃娘娘,才掏心窝子说这样的话的。妾身有私心,来日不求荣华,只想要同妾身的孩儿一起平安过日子。所以今日特来告诉淑妃娘娘,只求淑妃娘娘来日能护妾身和衡儿万全。”
淑妃心内一喜,表面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温婉如水:“这话是怎么说,就算本宫来日不是皇后,也必定保你和再衡完全的,你且安心就是了。”有了上回的教训,她这次不敢贸然沾沾自喜,但一旦种下了这颗种子,她就越发满心期盼起来。
她现在离皇后之位,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步之遥,触手可得,她亲亲热热地招待了黛笙,压抑着心内的狂喜,她终于快要成为皇后了,不枉她算计这么多年。
郑家事忙,徽予还是坚持每晚抽空出来看一看韫姜。这一夜,徽予过来时,才知道韫姜竟是清醒的,徽予喜出望外,问愈宁韫姜是不是好多了,愈宁不敢随意答,犹豫了许久,才哀声道:“今儿,华太医说娘娘大概过不了年节了……”
言下之意,这是回光返照,谁都明白。和如命不肯说,也不肯面对,但华惠允什么都知道,簪桃也哭着说,娘娘不爱听虚伪之词,不若敞开了说。与其给他们虚妄的期待,不如直截了当说明了,还能好好地珍惜这剩下的日子。
徽予站在屏风外,手脚冰寒,觉得今年的秋天格外的冷、格外的凄凉。愈宁忍着泪,沉默地陪在一旁,心内亦有苦楚在不断翻涌。
好久好久,徽予才提步朝里走去,韫姜正靠在垫起的被褥上,听见徽予轻巧的脚步声,微笑着转过头来:“予郎来了。”
徽予一下子停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殿内的人都乖觉地退了下去,徒留一屋的阒静。
韫姜狠狠忍住眼泪,歪着头问:“予郎怎么不过来?”
他没有回应,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过来,他道:“郑家的事处理得快差不多了,他们准备得并不充分,加上朕早有准备,一切了结得很快。郑家的事全部结束之后,朕就能天天在这儿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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