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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去思冷眼旁观,心下却是悚然一惊。他心下暗想,此时此刻,连同四周木城上数百名江湖汉子,还有院子中洛阳知府衙门、修武县知县衙门的一二百名公差捕快,将近千人亲眼看到聂老太爷教训张百行。而聂老太爷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张百行的丑事,又说事成之后,要让张百行坐上一省巡抚的位子。以聂老太爷的城府,当众说出这些话,要么是他有必胜倭寇的把握,得意忘形之下,这才全无顾忌。要么是他算准了这些人即便知道了此事,却也无法泄漏出去,这才会毫无忌惮,将此事说了出来。
想到聂老太爷的手段,韩去思激凌凌打了一个冷颤,一阵寒意自脚下直冲到头顶。
聂老太爷对众人说道:“大家各自依计行事,不可惊慌失措。”
厉秋风冲出庙门之后,守在庙门外的数十名聂家子弟和公差捕快知道他是锦衣卫,自然无人敢上前盘问。他施展轻功,踩着庙门前数十座木屋的屋顶,瞬间便掠过了庙门前那片空地。众人见他轻功如此了得,一个个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无人说话。
只是厉秋风到了大街之上,却见街道上冷冷清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想来衙门已经传下命令,严禁百姓上街。厉秋风站在长街之上,心下却又犹豫起来。方才厉秋风一心要找到徐承宗,抢在他通知倭寇城隍庙中有埋伏之前,将这人杀掉,以免走漏了消息。可是冲出庙后才蓦然发觉,自己压根不晓得徐承宗身在何处,又要到哪里去找他?
长街上一片寂静。厉秋风慢慢向前走去,右手紧握刀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向何处去才好。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马蹄声响。厉秋风悚然一惊,身形一闪,已自避到旁边一处小巷之中。
只听得马蹄声自西向东,越来越近。而且除了马蹄声之外,又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厉秋风心下一凛,从脚步声判断,至少有数百人正在向自己靠近。
厉秋风心下暗想,眼下修武县衙门和洛阳知府衙门的公差捕快已尽数进入城隍庙,汝阳卫的三千铁骑又潜伏在城外,城中哪里又会有这样一支人马突然出现?难不成是倭寇大队人马已进入城中,正向城隍庙走去?
只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太过荒谬。修武县城内的公差捕快虽然都已进入城隍庙埋伏,但是四座城门都有军兵把守。这些守城军士属军队卫所管辖,与知县衙门互不统属。若是有大队人马进城,守城军士必定会拦阻。双方若是起了争执,城墙上便会点起烽火示警。可是四处都看不到烽烟,想来四座城门都无异状。倭寇大队人马就算已经潜入城中,却也绝对不敢公然结成队伍,向城隍庙逼近。
厉秋风思忖之际,这队人马已到了巷口处。只听得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铮铮”之声。而一阵阵的脚步声如波涛拍岸,沉闷的“轰轰”之声不绝于耳。
厉秋风身子贴着墙面,右手紧握刀柄,眼睛直盯着巷口。
片刻之后,只见十几匹高头大马排成两列,缓缓走过巷口。马上骑士目不斜视,甚是威武雄壮。
厉秋风见这些骑士身穿公差捕快的衣衫,心下一怔。只是这些人面目陌生,似乎不是洛阳知府衙门和修武县知县衙门的公差捕快。
马队走过之后,却又是一队徒步行进的捕快。这些人沉默无语,随着马队向前走去。
大约走过了三四十人之后,却又来了一顶八抬大轿。厉秋风一见轿子,心下一动,已然知道这队人马来自何方了。
这顶轿子正是河南按察使梁欢的坐桥,厉秋风此前曾经在街上见过。而这队人马,自然是今日一早刚刚赶到修武县城的河南按察司衙门的公差捕快。厉秋风方才计算修武县城内城外的各路人马,却忘了前来修武县赴援的这支队伍。
只见大街上公差捕快络绎不绝,足足走了半柱香工夫,尽数通过巷口。而走在最后面的数十人却没有穿着公差捕快的衣衫,打扮与寻常百姓无异。
厉秋风心下暗自计算,这队人马足有六百多人。他心下暗想,看这些人的模样,个个彪悍异常,比之前几日到达修武县城的那些公差捕快要强上许多。跟在后面这数十人没有身穿官服,极有可能是按察司衙门从河南各处召回的办案高手,果然与寻常的公差捕快全然不同。有这些人相助,击败倭寇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厉秋风正想等这队人马走远了之后,自己再出了巷子,去寻找徐承宗。想不到这时又有五六人走过了巷口,其中两人赫然便是徐承宗和徐承嗣。另外一人却是方才到过城隍庙的按察司衙门的白师爷。
厉秋风心下一凛,万万没有想到徐承宗竟然在此时出现。他眼看着徐承宗和白师爷等人走了过去,心下暗想,徐承宗冒用于帆的身份,做了修武县的县丞。想来他是奉了黄崇或是韩去思之命,前去迎接赶到修武县城赴援的按察司衙门的大队人马。既然徐承宗和徐承嗣都没有出城,自己倒也不必四处寻找。只须跟着众人,伺机将这两人杀掉,事情就好办多了。
厉秋风心意已决,待徐承宗等人走过去之后,他一步一步挪到巷口,探出头向东首望去。只见徐承嗣等人已走出十余丈外,而按察司衙门的大队人马更是走出了五六十丈。只不过大街上空无一人,厉秋风若是走了出去,极易被徐承宗等人发现。他心下犹豫,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时,徐承宗等人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就要走入城隍庙前那片空地。
厉秋风心想不能再耽搁下去,他将牙一咬,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趁着众人走入空地,四周遍布木屋和案板之机,厉秋风施展轻功,转眼之间便跟了上去。此时按察司衙门的人马已到了城隍庙门前,白师爷、徐承宗和徐承嗣挤到了众人身前,似乎正在与守在庙门口的张百行说话。
厉秋风趁此机会,悄无声息地快走了几步,混进了站在公差捕快身后的那些身穿寻常衣衫的人群之中。这些人一个个面色凝重,目不斜视,厉秋风又是镇静自若,是以他混入人群之后,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异动。
只见张百行带着数十名聂家子弟和公差捕快站在庙门前的石阶之上,徐承宗正在与他说话。只是距离远了,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片刻之后,张百行右手一挥,石阶上的聂家子弟让开了一条道路,那顶八抬大轿被轿夫抬着上了石阶,稳稳地进入庙内。随后白师爷、徐承宗、徐承嗣跟在大轿之后,也先后进了院子。
厉秋风跟在一群公差捕快背后,慢慢向前挪动。他心下暗想,梁欢好大的架子,乘坐八抬大轿已然逾制,到了庙前也不下轿,竟然坐着轿子进了院子。自己在京城遇到的大官不计其数,极少有人像梁欢这般嚣张。
厉秋风混在人群之中,一直走上了石阶。庙门前虽然有不少聂家子弟和修武县知县衙门的捕快守卫,只是这些人知道按察司衙门的公差极为嚣张,都不想与这些人有什么纠葛,是以一个个目不斜视,紧守在庙门前,没有发现厉秋风混在人群之中。
城隍庙规模不小,前院更是宽阔。但是六七百人一涌而入,加上院子中还有一二百名公差捕快,原本宽敞的前院登时显得拥挤不堪。厉秋风混在人群之中,更加无人发觉。他抬头张望,却见韩去思和黄崇已经到了院子中,正在与白师爷说话。而聂老太爷等人却并未出现,想来害怕露出破绽,躲在后院厢房之中,并没有出来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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