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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抚着媳妇儿圆鼓鼓的肚子,心里也不知后悔还是难受——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若是将来有个意外……
他心头一凛,忙搂着小丫头依旧瘦削的肩膀笑道:“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已经说好了吕大夫每隔两天过来给你诊一回脉。空闲了就和丫头们说说话,或是请两个女先生来家里说回书。河南府看着远,但若是骑快马的话十天半个月也就到了。那边事情要不能顺利完结的话,我一定请假回来陪你……”
顾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回来做什么,生也不能帮我生,痛也不能帮我痛。只是哥哥已经想好了吗,以后就跟着端王殿下办事?眼下朝堂开始两王对垒,等你们从河南道回来后恐怕要三足鼎立了吧?”
这一向滋补的东西用得多,顾瑛脸上丰腴了些。摸在手心里软软滑滑的,就像上好的豆腐脑。细心将养的两盆宝珠茉莉的清香在回廊下若隐若现,衬得檐下的一对小夫妻登对至极。
顾衡脸上的笑意慢慢加深,“不愧为荣昌布庄的大东家,就是不出门也能看清局势。原本我想着老老实实呆上几年再外放,没想到时局逼人,一定要把我绑上端王殿下这条船。我想了想,干脆就顺应潮流罢了……”
这话里明显有戏谑的成分,但顾瑛却有些忧心,“我只和肃王敬王在顺天府公堂上打过一回照面,却看得出来他们心思深沉都不是好相与的人。那九五之尊的宝座谁都眼馋,哥哥千万当心他们在背后下黑手,毕竟河南府路途遥远……”
顾衡哈哈大笑,一边扶着人一边往回走,“放心吧,出巡大臣如果出了意外,首先受牵连的就是身边的护卫。他们对大臣的行踪生活了如指掌,出了意外多半跟他们有关。即使无关也是护卫失职一样问罪,所以护卫哪怕豁出生命也会保护好大臣的。“
顾瑛轻吁了口气。
顾衡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继续道:“再者钦差大臣如果在某地出了意外,地方官轻则降职重则丢官。如果地方官跟钦差大臣的意外有关,那就是轻则身死重则满门抄斩。所以不管钦差大臣的死和地方官员有没关系,他们都是第二波被牵连的人,所以他们是断断不敢让钦差出意外的。”
顾瑛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脸上就带了两分笑意出来。
顾衡以前怕媳妇儿担心,很少说这些朝堂上的事儿。但经历过一回生死后,就觉得自己和媳妇儿夫妻一体,任何事情无论大小都用不着相瞒,所以就捡能说的当闲聊一样说了出来。
“第三就是幕后指使了,胆敢行刺钦差大臣的人要是被查出来,满门抄斩凌迟处死都是小事,夷三族诛九族都是家常便饭。钦差大臣可是代表皇帝,行刺钦差大臣相当于行刺皇上。往重里说那就是谋反了,这么重的罪责怎么可能轻饶?”
顾衡的脸上掠过一丝讥讽,“除非……幕后黑手权势滔天,皇帝本人昏庸无能根本就是个傀儡,幕后的权臣才有可能逃过一劫。可是能做到权倾朝野的又有几个?在严刑峻法之下,即便是深仇大恨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去加害钦差大臣。”
听了哥哥的细细解说,顾瑛这才稍稍放心些。她上前一步搂住青年劲瘦的腰身,无限依恋地低语喃喃,“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在家里等着你。”
涌金门什锦胡同,端王府。
端王是头次大张旗鼓地领这样的差事,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想让别人看笑话,但很多事情一时摸不到头绪。好在如今王府是李侧妃总领事务,总管魏大智又是个极有眼色的,终于赶在出门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俞王妃自打生了小世子之后,身子骨一直有些不济,坐月子时又添了头风症,就不怎么管府里府外的事了。这回因为丈夫要远行,所以才特地从西郊别庄赶了回来。
李侧妃虽然出身低微,但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手段,短短时间就收拢了一批人在身边得用。
这位新立的侧妃态度谦逊却赏罚分明,明里暗里显露了真本事后,连生了王府长子的范庶妃都不敢过份放肆。于是仆役们的规矩更加森严,主子们的用度更加活泛。端王无比满意欣慰的同时,俞王妃却隐生了一丝忌惮。
女人对于身边或许比自己更优秀的女人一贯是欣赏不来的,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自己亲手抬举上来的。但这种微妙的情绪却不好宣诸于口,俞王妃只好借助其他或大或小的事务掩藏自己的情绪,好彰显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主母地位。
端王对着落地铜镜最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想了一下回头叮嘱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太过操心府里的杂务。我已经叮嘱过有什么事就交给李氏去处理,若实在委决不下再过来回禀。还有顾衡这回跟着我出去办差,他家里你时时要派人过去探望……”
穿着一身紫锦暗云褙子的俞王妃神色温婉地应了个是,“顾氏是个知礼数的,我也很喜欢她,只是那丫头成亲后就跟咱府里生分许多。我下了几回帖子,都不爱常来往……”
这话倒没别的意思,只是夹有一点小小的埋怨。
端王却看过来一眼,淡淡道:“夏天的时候,有无名疯汉在灯市上趁乱重伤了顾氏,一直都没有找到凶手的下落,到现在正经成了个无头公案。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她已经有孕在身,若不是回春堂的大夫援手,顾衡现在只怕就是个鳏夫了。”
俞王妃心头微微一跳,她知道端王尤其看重顾衡,却没想到顾衡的妻子也同样被看重,这算不算爱屋及乌?
她把一块雕了松柏长青的玉佩细细系在端王的腰封上,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我算了下日子,顾氏应该在四月底五月初生产,倒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候。也不知顾衡到时能不能赶回来,头生子总是紧要些……”
端王这才满意点头,“他们是才成亲的小夫妻,顾衡又因为在外头当差一向聚少离多。家里又没什么正经大人,咱们多少帮着看顾些。当初世子出生,全靠他家的老太太和顾氏出手施救。”
想起自己粉团一般的儿子,俞王妃心都要化了。知道光是冲这一点,这顾氏一辈子都是自己的恩人,遂诚心诚意地道:“不管你们能不能及时回来,顾氏生产那天我亲自过去巾帽胡同帮忙。想起像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姑娘如今也要当娘了,真是岁月催人老。”
端王没有感慨岁月,反倒仰头叹了口气,“我这些年循规蹈矩夹着尾巴做人,却还是被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所以才一咬牙接了这回的差事。这趟出去也不知是福是祸,你在家里千万要谨守门户,莫要放纵下人出去惹事!”
兴许是离别让一向冷肃的端王有些微伤感,“如今满京城都把顾衡看做我的门下人,老三更是视他为眼中钉。顾氏头回在闹市受重伤,也不知跟他有无干系。若是你身子骨还行,过去帮着看几眼也好。”
俞王妃还准备还说几句贴心贴意的体己话,就听门外有人脆生生地叩门道:“王爷可否准备好了,礼部的人过来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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