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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篁剑错虎豹尽,伏得豺狼却是恭;收军锣响千山震,得胜旗铺十里红。
春风得意枝头俏,疾蹄快马遍捷传;关山难越恒可越,天公亘古视共同。
却说石问筠引得大火逼得人尽,彼时北南西三处人势成网捞压正去,黑袍们急退却能往何处退也。方只直东无人,慌不择路也不管下处是断壁悬崖争个儿都去了此处,却恰目得贾峰流未曾阖去之木梯,见得道上无人诸个欢喜,哪里计较,争先恐后把着木梯顺将下去,壁下糜竹正守着,一发令起:“绿卿岛全岛在此,尔等何不伏诛。”只见四处八方伏兵出得,黑袍们魂也惊得胆也失得,皆伏去了哪里敢动。方只零星几个机敏的钻入密丛,也俱被糜竹铺下的外围数个伴当捉抓了回来,一行伏下。值此时辰,鬼手门者,或言说昔日鬼手门,已却再难起势,伤的伤殁的殁拘的拘押的押,椽梁镂木花岩锦雕只成炭烬,冥罩雪刀龙袍霞冠俱是虚妄,强林分拨强匪尽,鬼手难与天寿同。
路路旌旗艳摆,声声凯歌捷传,不说石问筠糜竹一行胜途且归,却说花万剑柳如是二人被怀德怀化负着,与同柳承惠、柳莲幕一行归去,到了万剑宗址脚,见得宗内满目疮痍人人自吟,躺地者不尽断肢者难数,花万剑于怀德背上却湿了眼眶,声哀音恸潸然泪下:“叫孩儿们吃了这番苦头。”怀德本欲出言相安,可却如鲠在喉不知何说,柳如是伤得不重,前时懒得下地自然愿乘人车,现跳将离背去了地,也只出言相讥:“哈哈哈,老花,我前时如何说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叫你不舍得下狠心把卫都赚死了去,拖到现如今,却得了个下下乘。”
“怪乎于我。”花万剑抬眼望天,又说道:“天法恢弘尚有纰漏,人力有尽机关难算,若非使出那方苦肉计,叫筠儿入得敌后,一直密信以传,我何以知晓鬼手门算计,哪得缜密布施,又如何遇得毓儿剑资璞玉。世事无常难合人事,因缘际会莫知天定,我且不过俱是弈中明子,当局者迷合究难断,哪得尽论。如今事罢且叫我放宽心,也算尘埃既定,是便此后……”短嗟一气道:“翁叟剑老锋钝,烛暗归山也易。”
“老花,你!”柳如是皱眉瞪目吃惊不小,细辨却有惊恐几丝,声竟渐抖:“可不敢胡乱吓人,我还道你重攀绝剑顶峰,如我看来那番剑山剑辰气象可还胜你昔日,怎却……”
花万剑摇了摇头,道:“岳丈叔父尊长尽乎于此,我也不得相欺,剑精已去,那时徒祭精血修为大道根本重塑回天假象耳,再攀剑锋只是虚妄,眼下能维系活息实难,心肺如有风箱拉拽火炉也烤,后日无多去时将近。”
面焦若烤目青眶黑,说一句时却要喘气三刻,又如何作得假。
气氛一时凝重,怀化怀德不知该当何解,只说着:“花宗主洪福不尽,一生行善积德自承天佑,合当与天同寿”。柳如是心实不悦,却又当下实在提不起挤兑的心思,悻悻去一旁用脚尖踢着石子,柳莲幕去劝,却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回,却待踢将完了,疾步追上花万剑,也道:“老花,我不管你使什么功夫,不管你是要什么龙肝凤胆还是仙枝桂叶,只要你说得,哪怕金山银泊刀山火海,我去同你取来。我哥俩一生相伴,虽斗嘴怄气多常,却不曾够,如今你要舍我先去,我柳如是不答应,你万剑宗上上下下也不答应,若地下十王敢收你,我柳如是将着霜柳直杀去地下十八层,自秦广杀去转轮,也不怕戳个天破闹个地翻!若有不忿的,叫他自来与我理论!”说得气急,柳如是脸红筋涨,直大踏步来揪着花万剑襟口正掣:“我不松口叫你去时,你万般去不得,谁许你走于我前头!”吓得柳莲幕赶忙来劝:“师父,师父,万般使不得,花伯伯正值体伤,如何颠得。”怀德撒腿也去赶忙跑开不叫柳如是裹打花万剑,口中惊呼:“直亏杀老某,不叫花宗主殁于交手,却殁在了老某的背上,可是担当不起。”一阵颠动颠得花万剑体痛,伤又撕开,方只捱着疼说:“叔父慢些,小也着实痛苦得紧,不得力气去扶了,再要颠时,怕真一头栽下。”怀化奔来照头给了怀德一顿指凿,骂道:“你要背杀我贤婿?”怀德不敢再动,又哪里敢回嘴。走不数步,已至万剑宗榭下,花万剑挣着下了地却扶着搀来迎接的宗内弟子,却不动,侧身礼让放柳如是一行要进。柳如是拂袖转身不着一眼:“孩儿们,走!回门,不去这个晦气的万剑宗!”却行数步,花万剑叫道:
“老柳!”
柳如是停住不动:“喊你老爷作甚!”
“入宗喝一杯庆功酒吧,此役你最是勋帅,也叫孩儿们一同参谢,这顿如若不饮,下一顿还不知可否……”
“花万剑!我柳如是平生最烦听人放屁,若然你得长寿,以后年年岁岁的寿辰我赍奉好酒佳酿同你一醉方休,若你是个眼下死的短命鬼,你的晦气酒我也不屑去喝。你当还有气概时,自顾活个长命百岁叫我看,那时去我坟头笑我短命笑我无能方是本事,我柳如是黄泉之下也当欢喜。回了!”踌躇一时,又道:“你是个老祸害,你得臭活千年,昔日许诺一一不曾兑现,你花万剑是言而无信之人?不要叫我去戳骂你的尸骨。”缓步渐去,步履蹒跚驼背弓身,颓颓真当老也。花万剑复喝一声道:“柳兄,多谢一生相伴,日后但拂万剑宗,愚弟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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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如是未闻,手也负后颓颓走着,埋头却将鬓发垂下罩住整面。
“师父……”柳莲幕见师父兴致不高,小声叫着,却无应答,柳承惠按住柳莲幕不叫赘言。柳子瑾柳欹忱远远见着师父离去,领着柳剑派众人自万剑宗出,于花万剑处打个揖礼也将请辞,花万剑却是歉甚,说得多承贤侄一路相帮,却连杯薄酒都不曾备上。
二路合于一处,徐徐跟于柳如是身后,行路于默。
身前一行白泾。
“承惠师兄。”柳莲幕掇着柳承惠的衣襟,嗫嚅道:“师父兴许是哭了。”
柳承惠哽咽也道:“不曾哭,师父他啊,浇花呢。”
身后两径锦丛。
花万剑强挣着站地,一步一步正上岩阶,花满馨秦初墨早便下阶,一行万剑宗子弟簇拥着也来,将花万剑缓缓抬扶了上去,花万剑目得四围孩儿们俱无大恙,又见萦着的气息凝如实练,当各借得此机夯实剑气,心中欢喜,也笑言道:“不需抬得,你们的宗主岂是如此羸枯之身,料得宗内来助多家好友,如何怠慢!快快同我引荐,都来迎我了岂是待客之道!”
花满馨打发众人回了,却去布置收拾,自搀着花万剑拾级而上,也问道:“爹爹,柳伯伯如何却不进宗。”
“你柳伯伯他啊,要戒酒咯!”
一时无言,却及去了内堂,彼时断壁残垣疮痍弥目,寒松茹血锦簇凋零,素堆银架赤泊冥山,密魂杳杳攒魄悠悠,朦胧泪眼诉朦胧,哀嚎声嘶复哀嚎。花万剑目得也恸,几欲颓倒:“哀哉,我的儿!悲乎,我的儿!”将手捶胸足也蹬地,一发悲痛却难自已,踉跄着要滚落摔去,幸是花满馨一直于身旁扶着,强是撑住,汪毓也来搀上。却目汪毓金创尽身、淤青怅目,愁容满布不是轻松之相,一时心也无力,只将手抚摸着汪毓枯发,却是无话。稍定心神,花万剑强忍悲痛,吩咐众等殓棺入椁却待筹办后事,心中苦叹一气又自行着。
“啊呀,花宗主!”对过走来一行持刀众,巾帻污泞身披血衣不是完好,只见当首之人三步并作两步须臾行得目前,满把攥住花万剑手也说道:“山海虽隔日月不减,诚谢花宗主仗义相助,送渡我渊合剑庄尽过冥河,此去一别多感痛思,本即欲同长兄来此恩谢,怎奈多忙少闲却是布庄不得相会。可巧天佑福庇因缘相承,吾同兄长来行路上正遇贵宗异士引带,得遇行凶之恶徒鬼手,是便旧仇新怨一发清算,也不叫恶贼们安然得去。眼下告捷,又承花宗主成全得报此仇,双恩并举,泽重山岳。”来人原是王为止,紧握花万剑双手,正欲伏拜。
“使不得使不得。”花万剑赶忙使力掰住王为止不叫其下拜,却实气府溃空肌疼筋苦撑强不得,奈何王为止还道花万剑正于己斗力,老性使来势必要拜。花万剑有苦难说,恰正目得王为止身后还有一人,喜颜绽开也道:“啊呀,阁下莫不是……”
“花万剑!”身后那人,可不就是王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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