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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的眼认不得人,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模糊一团,只能大概分出一个五官的大概位置,拼凑各人脸上的激荡情绪。她这问,众人立即七嘴八舌回答起来,说是都在傍晚时候陷入了一场梦,梦中见着谢昭挨家挨户敲门,集结城中汉子,一同对抗蛮夷兵。
“早前有人来说,我们还不信,想蛮夷狗贼将四处城门都守了个结实,谢将军怎能进得来?做这个梦的时候,我们也都不信,现如今这梦成真了,不信是不行了!”
其中有几个曾在谢昭三年前途经稗芈城的时候,真真实实见过谢昭的,都觉得这事不假了,原本孱弱渺茫的希望立即重新腾起,他们觉得他们又能行了!
无名凑近谢昭耳畔,低声道:“鲛人去施的法,愚昧百姓最迷信这些,没想到真的将人给骗了。”
谢昭侧头看他一眼,想这人说话还真的是——不中听。
谢旼见无名热心如厮,还给谢昭解释当前的情况来了,轻轻“哼”了一声,问无名:“究竟是谁付钱雇的你?是谢昭还是我?”
无名立即将头垂下去,往后退了两步,站到谢旼身后,不敢再强出头。
谢昭醒来后,倒是确实没有见到昝夷客和烛九。
眼下召集的这十来人群情激昂,一个个攥着拳头,面上激动,恨不能立即要上战场打仗去。谢昭顺势问起城中能用能打的还有多少人,这十来人便分别细数起自己能叫得动的人马,加加减减,除去老弱妇孺,少少也有近千人。
“我们曾想过自救,将蛮夷狗贼从城里赶出去,但蛮夷人来得太多,一来就先收缴了各家的兵器,连削水果的小刀子都不得留。若然何至于受了这两年半的屈辱?!”
一个汉子捏着拳头,同谢昭道。
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就解释道:“也曾想过法子,但好几次都成不了事,反倒折损了不少人,城中被镇压几次,人心惶惶,就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谢昭惭愧,抱拳行礼道:“是谢昭来迟,让大家受苦了!”
众人纷纷礼回,都说着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既然谢昭亲临,同众人一致的梦场景也一样,那此行必定是能大胜,收复稗芈,驱除蛮夷,一雪前耻的!
谢昭今夜计划先去探蛮夷的武器库和顾卫留下的黑土,带这么多人也不方便行事。同众人敲定了起事的暗号,叫众人各自回去暗中联络更多人,等着有人将武器放到各家院中的时候,看到城中烟火一放,就循着四方往四个瓮城方向分别集结,驱赶蛮夷人往城外去。
大略部署完,送走其他人,守墓人又带着谢昭、谢旼和无名顺着谢昭梦里的地图走。
“再往北去,是一座废弃的寺庙。当年西来的和尚曾经带经书远道而来,意欲传教到现国。路经稗芈城的时候,恰逢顾卫将军新建稗芈城。那个和尚见此地战乱频频,是个兵家相争的肥沃地方,又佩服顾卫将军绝世才华,便带着经书留了下来,不往中原去了。”守墓人道,“稗芈城建好后,顾卫将军给这位和尚在城北修了一座庙,用来存放经书,弘扬佛法,顾卫将军死后没多久,那和尚也得了急病死了。稗芈城留下来的都是些武夫子,信神不信佛,那庙又只有一个和尚,和尚死了,这庙就荒废了下来。顾卫将军在的时候,那块就盛传闹鬼,说是死去的和尚冤魂徘徊在附近,不肯走。这么多年也没人敢去。”
谢旼“啧”了一声,瞧了一眼谢昭,问那守墓人:“那那儿是真的闹鬼?”
守墓人点点头,“我见过几次,一到夜里,那和尚就在寺庙周围走动。那和尚鬼还杀过人,人家想要进庙里,他就干脆将人给杀了。”
谢旼谨慎,扯上了谢昭衣袖,安慰自己不必惊慌,“我有阴间将军在,怕那玩意儿做什么?”
谢昭抽回自己的衣袖,假意同谢旼严肃道:“二哥哥,我其实也挺怕鬼的,我见过的鬼其实也没几个。”
谢旼脸色微微变了一变,脚下的步子有过一个犹豫,但还是立即如常跟上了,“鬼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他打算把我吓死,叫我也变成了鬼,跟他大眼瞪小眼不成?”
谢昭偷偷好笑,瞧见前头一片空地,丛生出许多杂草,草比人高,都是枯黄萎靡的状态,晚风一拂,丛丛杂草好似吃醉了酒的人,直愣愣地东倒西歪,等风停了,又勉强直挺挺地站好,掩盖后头一座荒废的破庙。
破庙是真的破败,被草丛围在其中,隐约看得台阶上长满了青苔,门柱上都是经年的灰。门窗都歪斜了,只靠着几个卯榫堪堪还在原来位置罢了。这庙离后头的城墙也还有一段距离,那一段的城墙高且薄,并不似其他城墙厚几尺,能供人骑马在上头驰骋。
别说不厚,这一段的城墙还被修造得参差不齐,人在上头也不好落脚,好似是专程叫人没法在上头行走似的。
四下里寂静得很,谢昭蹲在草丛里头,打算先听听动静再决定进不进去。
谢旼跟她跟得紧,恨不能贴在她后背上,拉着她袖子的手就没放过。
“二哥哥,你要是害怕,你就先回去。”被谢旼这样扯着袖子,谢昭觉得行动十分不方便,转头同谨慎的谢旼道。
谢旼紧紧盯着眼前的破庙,嘴上道:“谁怕了?我这是担心你,担心你真的撞上鬼了。我瞧你好像也没什么大本事,我还不如靠我的人好一些。”
谢旼说着,视线不敢移,手往后一捞,碰上无名的肩,听无名应了一声“二爷”,方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谢昭没在意,道:“那是一个和尚,生前修佛的不都是慈悲心么?撞上他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说不好能给我讲个佛法,超度一下缠着我的冤魂。”
她这么多年来取的人命着实有些多,一双手上早就血债累累。
谢旼的视线都不敢离开破庙,腿蹲得麻了,稍微动了一动缓了缓,小小抽了一口气,问谢昭,“谢昭,你觉不觉得,前头的那个树上好像吊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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