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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岁那年,还是六岁?不太记得了,有一天落大雪,我也被我小娘扔了出来,扔到了雪堆里,同你今天一样。”
有些白雾从谢昭裹着下半张脸的围巾之间泄露出来。
今日是真的冷,她将披风给了他,里头穿的很单薄,她蹲在他面前同他说话的时候,双肩瑟缩着,整个人有些轻微的颤抖,可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絮絮叨叨说话,说一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我也忘了她为什么将我扔出来了,嗝——好像是……好像是我去她院里找我爹,好似她有个什么东西不见了,疑心是我偷的,将我打了一顿,差人把我扔了出来。”
谢长安那个妾室,他曾听其他年长一些的人在酒后提到过,说是倾国倾城,偏偏倾心谢长安,纠缠多年,最终还是如愿以偿,颇受谢长安宠爱,但是正妻死后,她竟然没有被扶做妻,仍旧只是谢长安的小妾。
谢昭母亲刚死的时候,她也闹过一阵,这样的后院事被人摆在朝堂上禀告圣上,参了谢长安一本,说他管不好家中的后院事,如何统领谢家军云云。
当时掌管后宫的敏皇后召了谢家这小妾入宫,按妇德训了一顿,打得那小妾后背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还叫太监将她扔到大街上去,是谢长安差人将她接走的,据说没有接回谢府,而是送到了谢家在城西的别院里头。
“其实大户人家,人一多,就难免有些勾心斗角,我都知道的。有时候,你不想掺和这些事,偏偏这些事要找上你……生活真是挺艰难的,对吧?”
她提起了话头,回想了一阵往事,却好像不愿意说下去了。
被人仍在夜里的雪地里头,可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燕承懂。
“后头谁带你回去的?”燕承哑着嗓子,问谢昭。
谢昭一愣,先是一笑,“你好一些了?”眼如弯月,满是惊喜笑意。
燕承艰难点一点头,将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了一些。
她其实很瘦,他都快有两个她那么大,他只能尽力蜷缩起来,才能叫她的披风勉强包住他自己。
“我不记得了。好像是没有人。我昏倒太久了,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自己走回去的。”
谢昭轻声说。
不是不记得,大概是不愿意记得,六七岁还只是个孩子,燕承如今十六,还觉得这般受辱、这般难受,六七岁的她要如何捱过那冰天冻地的雪夜?谢府的人就没发现自家的三姑娘不见了一夜么?
“有人替你报仇么?”
就像他从小到大被燕江打的时候,时常幻想的,有人会来救他,有人会杀了燕江为他讨公道?
谢昭好看的眉眼又弯起来,笑出声,“报仇?我过好我自己,叫她看着不痛快,难道不就是报仇了么?她不愿意我过得好,那我就好给她看,她不痛快了,我过得好又得痛快,又有什么不好?”
“咯吱咯吱”
有人踩着沉稳但急促的步子,从巷子口转进来,“谢三,给了他咱们就要走了。”
是方才那个谢不留。他见过他,一个雀州男子,燕江曾说他有西南蛮国的血统。
“摊主多搁辣椒了没?”
谢昭问着来人,随即,一碗热汤被塞到燕承手上,那烫手的瓷碗,如今在他手上暖着他的掌心,温度却是刚刚好。
“你慢慢吃,待会儿将碗还给巷子口的摊主就成。喝好了,你就回家吧,燕府容不下你,你就回自己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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