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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传来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那是楚慈吃完早餐,换好了衣服出门上班。
他虽然无法拒绝跟韩越生活在一起,却把韩越这么个大活人漠视到了极致。明明白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晚上睡在同一张床铺上,却愣是把韩越当成空气一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人不错,还是个工程师,不是出来混世的,您老放心。”韩越探头往大门看了看,确定楚慈一声招呼都没跟自己打就走了,脸上不知不觉带上了点冷意,“——不过就是骨头硬了点。”
“你少在那搞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韩司令叱责了一句,又缓和了下声调:“晚上回来吃顿饭,在家里住两天。回北京这么长时间却连家门都不登,太难看了。”
韩越冷笑一下,可有可无的“是”了一声。
楚慈刚到单位就接到韩越电话:“今晚我不回家了,你自己弄点东西吃吧。操了,老头子发话叫我回去,这两天恐怕都走不开。”
楚慈正站在更衣间里,一手从衣架上取下别着自己名牌的白大褂,一手拿着手机,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老子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孩子了,三天两头还要拎回家一趟听老爷子训吗?真他娘的操蛋!”韩越顿了一下,语调阴沉下来:“你嗯什么嗯,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高兴是不是?告诉你,别以为我两天不在家你就能翻了天去,到时候打你电话,要是你敢不接,小心老子回来干死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语气倒是没那么凶狠,反而透出几分强势的狎昵来。
楚慈声音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多说几个字你会死是吧。”韩越还是不满:“你当只要老爷子叫我回家你就自由了?下次你跟我一起回去,总要过这一关的,别以为你就躲得过。”
楚慈拿着电话的手指僵了一下,指甲泛出青白色来。
“怎么,没话说了?”韩越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答话,语调竟然得意起来,“老爷子戎马一辈子,本来很想让家里出个读书人的,结果我们家老大就是个混世的料,我又当了兵。那天听说你是个搞科研的知识分子,老爷子还挺乐的,说这就对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
“……我知道了。”楚慈忍了忍才打断韩越,“时间到了,我要进化验室了。就这么说吧。”
他也不等韩越发话,就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丢进了锁柜里。
韩越被楚慈挂电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他是个霸王脾气,但是最多也只能在楚慈的去留问题上控制一下,总不能强逼着人家对你笑脸相迎,婉转讨好是吧?嘴长在人家脸上,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强按着人家笑给你看是不是?
韩越骂了句他娘的,一踩刹车停在了韩家大门口。
说起来他这句“他娘的”,只有很小一部分原因是楚慈挂他电话,根本原因还是他必须得回韩家吃饭。
韩越跟他家里人,也不能说完全没感情,但感情是完全不深的。他小时候很少跟司令夫妇生活在一起,对于他爹,韩越最深的印象就是板着个脸中气十足的训话;对于他妈,他只能想起司令夫人讲究的穿着打扮和对家庭莫不关心的态度。
韩越小时候的待遇跟他哥韩强大不一样。韩强出生那会儿,韩老司令还没升上去,陪老婆孩子的时间比较多,一家人勉强称得上能朝夕相处。虽然韩司令待儿子跟待下属的态度差不多,但是司令夫人比较看重大儿子,毕竟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感情都不一样,母子感情也培养得比较深。
韩越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他比老大只小了一年,也就是说刚生韩强两个月,司令夫人就怀上了第二胎。生老大的时候韩夫人大出血,仅仅两个月时间还不够养身体的,这第二胎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
韩夫人得知自己又怀上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孩子给打了——她出身文工团,当年又是团花,最是清高自傲的,对自己的容貌和身体总是比别的女人更加关心些。
然而他们这样的家庭,要打胎又谈何容易?司令夫人闹了几个月都没能换来司令一点头,无奈只能不清不愿的把孩子生下来。
谁知道韩越天生是带福气的,生他的时候无比顺利,一落地就呱呱大哭身体健康,眉眼模样也像极了他老子。韩司令还没来得及高兴完,那边升职外调的任命就突然下来了,让他立刻举架迁往外省上任去。
韩司令毕竟是在政治上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物,一拿到任命他就知道这是攒资历,过几年任期结束回北京的时候,还有得升。
所以说韩越的出生就像打仗,开始是坎坷的,中途是艰难的,结局却皆大欢喜,还附赠了一个光明坦荡的美好未来。
当时韩家举家外迁,却只带了比较好移动的大儿子韩强,韩越刚出生不好见风,跟保姆警卫奶妈等相关人物一起留在北京。韩司令在外省任上一下子干了八年,这八年里只进京过两次,每次不超过半个月。等八年后他举家迁回北京的时候,韩越跟他爹妈两两相对,彼此都不认识对方是谁。
这造成了韩家两兄弟性格上极大的不同——韩强从小依赖父母,跟母亲感情尤深,小时候的玩伴也大多是外省官员子弟,这些孩子长大后大多都不在北京;而韩越生下来就没吃过母亲一口奶,从小什么事都靠自己,被人砸板砖了就带着一帮小孩,在军区大院里打打杀杀称王称霸,学习成绩渣得一塌糊涂。
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世人心大多是偏的,父母也不例外。韩强从小养在母亲身边,穿着打扮整齐伶俐,幼儿园起就知道不能跟小朋友打架,撸了鼻涕不能随手抹衣服上,吃饭喝汤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韩越从小不知爹娘是谁,八岁上还不认得几十个字,整天只知道跟一帮军人家庭小孩厮混,今天上树捣鸟窝,明天背后砸人转头。两下对比如此鲜明,司令夫人自然有所偏向——对大儿子比较宠爱,对二儿子又比较苛责。
孩子的心都是很敏感的,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喜欢你。后来就算韩老司令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也改变不了韩越不亲近父母的性格。十八岁生日刚过他就参了军,别人家孩子临走都是哭哭啼啼十八相送,唯独他临走时欢天喜地,还挨个给他在部队里的哥们打电话叙旧,准备一到部队就搞个派对给他接风。
韩越今年奔三十了,满打满算跟他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十年,就算血缘里是有亲情的,现实中这情分又能有多深?再加上后来韩强开车撞死了人,掩盖证据的时候求到韩越一个法院的铁哥们头上,结果韩越却不乐意帮忙。为这事儿,司令夫人近两年都在埋怨韩越,很少给他什么好脸色。
所以最近韩越从怒江回北京,刚下飞机就直接找楚慈去了,算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登自己家的门。
韩越把吉普车的车门一摔,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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