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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五朋友
三十二锁定(上)
“……这照片发得可够及时的。”
顾形略微眯起眼睛,端着手机上这张照片放到最大仔细扒拉了个遍,架起胳膊扯掉耳机话筒往脖子上一甩,掀起眼皮在身边那三张稍显迟滞的脸上扫了一圈,干脆利落地关掉了频道通讯的设备电源。
黄星骏还有点儿犯懵,扭头看了林宇一眼,抬高了眉毛正准备发问,林宇却了然地对上了江陌的视线,稍一颔首,探手摸到了黄星骏挂在裤腰带上的设备,扯开掐断。
“老高……骂我的事儿不着急——我怀疑咱们这个行动组大范围摸排联络的通讯频段已经被窃听,接下来的安排,肯定有一些赌的成分,这会儿先在电话里跟你透个底,就当……提前请示。”
顾形刚一拨通电话就被高局声如洪钟地骂了一声“兔崽子”,他挪远了手机,有点儿跌面子地踱了两步半侧过身,“于仲于季这哥儿俩溜着会展中心的警力绑架赵安昶当天,我们查到的车辆行踪很有可能是刻意兜了个大圈子。今早李万主动暴露永新街道之后,江陌林宇他们追踪的可疑车辆在距离化工路没多远的化工厂和造纸厂附近被泼油点火销毁证据,车辆经查属于化工厂不久前去世的一位车间主任,综合考虑到于仲那些多发慢性中毒的工伤症状,以及考虑绑匪驻地需要满足绑架控制受害儿童不易被发现的条件,摸排范围现在已经缩得足够小——”
老高喘了口粗气,耐心即将告罄:“说人话。”
“我怀疑,三个被绑的孩子,就在这座绝大部分厂区车间都已经停运待拆的化工厂里。”
顾形微微屏了口气,又尽力找回平稳镇静似的长吁出去,“请示一下,高局,我打算把行动组调过来,控制距离,上特警。”
抻长了脖子提溜着耳朵旁听学习高局“骂人语录”的林宇黄星骏忽地面面相觑,他俩齐齐扭头看向正对着亲师父挨骂现场眼观鼻鼻观心的江陌,盯着她显然并无异议的坦荡表情牙碜地抽了口凉气。
林宇瞄见顾形挂断电话,犹豫地捏着嗓子使劲儿一清,正琢磨着这点儿资历薄浅的质疑该不该说出口,身边儿按不住的黄星骏就已经嘴快地秃噜出去:“不是……顾队,自制炸药都摆在那儿了,咱们直接控制厂区往里搜?要是那仨孩子没在也就罢了,万一孩子在这儿,再刺激着于仲于季那兄弟俩,土炸药它也要命啊。”
顾形八成刚被高局骂得眼冒金星,无奈地搓了把脸,踌躇着措辞说明的工夫,江陌在旁边突然小小地“诶”了一下,嘀咕出丁点儿的动静:“太急了。”
林宇一怔,黄星骏稀里糊涂地拧起眉头:“这跟急不急有什么关系?”
“于仲于季这兄弟俩打从绑架案最初就是在遵循着目的行事——希望扒开赵晋景这伙人的兽皮。而且他们准备的周期相当长,又擅长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归根结底就是想尽可能规避掉一切会带来麻烦的风险,揭出所谓的真相而已。不过……也许是因为我们很快就再度找到了明显了解一部分实情的李万,又可能是因为永新街道的据点提早暴露……他们本可以通过监听的频段随时再抛出什么转移注意的线索拖延时机,耗到‘三日之期’再拿三个孩子当筹码威胁我们去达成他们或公开或报复的目的——于仲却在这时候,引导警方发现了他的身份情况,并且在明明可以利用虚拟号码扰乱调查的前提之下,主动暴露了位置。甚至……留下了收买发帖的重要线索信息。”
江陌略微抬起眉梢,搭上了顾形肯定的眼神,颔首眨了下眼睛,“也就是说,在绑匪绑架赵安昶时我们锁定的多人协同作案,在掌握了一部分线索之后,全部的不利信息都指向了于仲自己,而这台追着从永新街道溜走的身影一路找寻到的老式厢轿,却被泼油烧了个彻底,几乎没办法提取可疑人员的关联证据。”
林宇恍然,沉闷地哼了一声:“于仲爆出齐副局女儿的照片,就是在掩饰那个从永新街道逃出去的人影,把自己囫囵个儿地挡在警方的视野里。他那个病,八成是等不起。”
“这兄弟俩其实刚开始挺忌讳提到‘撕票’的字眼,刚刚的这张照片,几乎算是头一次表露出对于孩子性命的威胁性。鉴于另外两个孩子自投罗网式绑架的情况——”顾形揣好手机抬头一望,勾手把闷头扎在人堆儿里了解完情况刚一溜小跑颠回来的肖乐天揽在身前,捏住他领口的话筒,轻声叹了一句:“明明可以拖到咱们沉不住气,却偏偏突然就急不可耐起来,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三个孩子有了什么失控的特殊情况,要么,于仲于季已经撑不到‘三日之期’。”
“把车放在这儿烧掉,销毁证据是一方面,故意引导是一方面。”江陌自言自语地抿了下被冷风吹得干裂的嘴唇,觑着她师父嚼紧的后槽牙,几不可闻地把后半句咕哝咽了回去。
顾形也在赌,于仲那么个深更半夜不顾危险也要回去取药的吐血重疾,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再继续玩儿什么转移注意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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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乐天老早就撇开通讯耳机,稀里糊涂地听了几句半,茫然地对着他师姐忽闪着眼睛,干巴巴地咽了两口唾沫,才被顾形推着后脑勺儿催了一下,想起自己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原因。
“哦对对……刚通过造纸厂和管片儿派出所联系到了化工厂一位已经退休的领导,基本能够确定,于仲曾经就职于化工厂污水处理车间的实情。”
肖乐天捧着记了满篇狗爬字的记事簿,语速温吞地捋:“前段时间刚死的那个化工厂车间领导之前搞了个什么合同工,但其实根本没签合同,就是经人介绍来干活,到日子现金发工资,连正式登记都没有,只有一个手写纸质的用人名单,用来记录考勤。不过目前暂时没有确凿的取证,因为这东西他不合规不合法,名单都是他们人事自己藏起来。于仲的身份可以确定,还是因为之前工伤生病,为了找那个车间主任讨要赔偿款,在厂子里闹得挺出名。”
“八九不离十。”
顾形满意地盘了盘肖乐天圆润脑壳上头蓬松柔软的鸡窝,掏出通讯对讲重新把电源接通,捏着话筒清嗓子似的重重一咳。
“找派出所和化工厂要厂区的图纸,厂区面积不小,盲找太耽搁,限他们半个钟头。”
黄星骏被反应机敏的林宇抬手一拨,挂上耳机点了点头:“要污水处理厂的?”
“两个厂区都要。两边厂区差不多都得有三分之二往上的地界荒着,绑匪搞这么个土炸弹不是纯吓唬人的,他们得靠着易燃易爆的环境确保自己不会被随便崩开了瓢。”
顾形拎着耳机,被通讯线路里嘈杂到声音扭曲的问询怀疑吵得皱起眉,平地惊雷似的厉喝了一声,勉强压住了听筒里的窸窣声音,稍一偏头贴近领口的话筒,平静地喷了口热气。
“通讯频道被监听的具体情况我没时间搞清楚,但既然我们已经大概探清了你们的底,你们兄弟俩好像也没什么时间拖下去,那咱们不妨开诚布公一点,为了孩子的安全,别再跟这儿继续打什么哑谜。齐副的号码你都能知道,那我的手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题,这通电话打或者不打……我都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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