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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旧例,他和夜叉也会随之崭露头角,拱卫在新家主的身边,成为新一代的权力集团。
可源稚生居然是个没什么欲望的人,他拼杀在执行局第一线,只是出于某种责任感。虽然仅凭责任感源稚生就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没有欲望的人是掌握不了蛇岐八家的。家族每年从日本黑道中收取超过300亿日元的供奉,自己名下的产业则有上千亿日元的收入,执掌它的应该是那种杀伐决断的男人,他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仿佛鬼神,听到他的名字人们就会战栗!可源稚生的人生理想真的是去法国卖防晒油,开始夜叉和乌鸦都以为源稚生在说笑,直到他们发现源稚生在桌子上放着蒙塔利维海滩的照片,还会网购各种防晒油来研究它们的紫外线透过率和性价比……他们才不得不相信少主真的想在天体海滩的阳光中消磨此生……东京对他而言是个牢笼。
旧例又说一旦侍奉了少主就要终生尽忠,不能想辞职就辞职。即便少主真的想去卖防晒油,夜叉和乌鸦也当随行,想象自己黑衣黑裤黑墨镜一脸“挡我者死”的冷硬站在少主背后,一身格子衬衫的源稚生正给腰若凝脂的比基尼女孩抹防晒油,乌鸦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幻灭很崩溃。
源稚生把瓶中残酒淋在刀上,刃上流动着湛青色的寒光。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这柄刀的名字是“蜘蛛切”,上千年来传承有序,历代持有者用它斩杀过诸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留下一篇篇瑰丽的传说。源稚生就是用它刺穿了樱井明的心脏,那以后他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那个堕落者。
死前的樱井明已经不能作为人类来看待了,如果画进浮世绘里必然是“青鬼”之类狰狞的怪物。如果在古代,家族的神官会把源稚生诛杀樱井明写成浪漫的斩鬼传,描写英雄源稚生如何千里追杀吸食妇人骨血的青鬼。但源稚生却无法把樱井明看作一个鬼,因为被长刀贯穿心脏的樱井明居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那么狰狞可怖,却又透出刻骨的嘲讽。
将死的堕落者居然用他最后一丝力去嘲讽执法人,源稚生惊得连握刀的手都僵硬了。幸好樱井明没有在那一瞬间反扑,下一秒钟他就停止了呼吸,心脏漆黑的血像是被泵出来那样沿着蜘蛛切的刀身喷涌。源稚生再去端详那张狰狞的面孔,已经找不到嘲讽的痕迹了,莫洛托夫鸡尾酒的药效只对活人有效,樱井明体表那新生的鳞片脱落,重现显露出一张稚嫩的脸。他坐在破烂不堪的长椅上,被窗外的夕阳照亮,像是睡着了的孩子。而源稚生自己站在没有光的角落中,喘息未定,刀上血迹斑驳。
生在黑暗中的蛾子终于把自己烧死在火中了,在化灰的同时,居然流露出一种获得救赎的表情……真是荒唐。
源稚生用双手蒙住眼睛,想象自己是只生在黑暗中的蛾子,在永夜的黑暗中飞舞,无从辨认方向也没有目标,只能飞向自己认定的前方,永远触不到边界也无从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别的蛾子存在……寒冷的感觉一点点沁入身体里,源稚生的耳边又一次回响起樱井明的话:“一辈子没有见过光的蛾子,遇到火就会扑上去。烧死别人无所谓,烧死自己也不可惜,烧掉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只是想要那光……这是一只蛾子对光的饥渴。”源稚生看过樱井明写的小说,语法结构和词汇运用上简陋幼稚,跟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一刻仿佛有幽冥中的魂魄附在樱井明身上,借他的嘴说出了这句哀艳中透着疯狂的话。
那绝不是樱井明自己的话,源稚生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句话是有人故意说给樱井明听,又故意让樱井明在临死之前说给自己听的……也就是说樱井明的死早已经被计算好,他是个被放弃的试验品也是个信使,他坐上长途列车去往遥远的北海道,其实是奔向自己的墓地,那节车厢是樱井明的处刑地,也是幕后那个人设置好的舞台。这场悲剧的结尾早已经写好,樱井明一定会死,死前一定会说出那句早就设计好的遗言……源稚生不寒而栗!
他隐约想到那个人可能是谁,那是个他拒绝回忆的名字,在记忆深处他已经把那个人的名字埋掉了!他下意识地握紧刀柄,豁然起身,便如一只预备捕猎的豹子绷紧全身的肌肉。
没有敌人也没有任何异状,只听见落地窗外的狂风暴雨声,电蛇在乌云中游走,在地面上投射出源稚生的影子。
源稚生默立良久收刀回鞘,披上黑纹付羽织转身出门,整个家族都在等待着他,今天这场会议将决定家族的未来,也许日本黑道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他不能继续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了。
武士不能想的太多,想太多拔刀的时候就会犹豫,武士的使命只是斩,把一切违背“道”的东西,都斩绝。
“嚎由根!嚎由根!”隆连续两次跃起,打出他的升龙拳,春丽躲避不及,被斩去一大截血槽。
乌鸦和夜叉回到本殿的时候,神鬼绘卷前垂下了白色的投影幕布。家族的全体精英屏息静气神色严峻,观赏大幕上的《街霸Ⅳ》的对战。
大幕前摆着八张小桌,桌上供奉着不同的长刀,刀柄上用黄金描绘着八种不同的家纹,分别是橘家的十六瓣菊、源家的龙胆、上杉家的竹与雀、犬山家的赤鬼、风魔家的蜘蛛、龙马家的马头、樱井家的凤凰和宫本家的夜叉。八姓家主都会出席这次家族聚会,此刻唯有源家的小桌前还空着。诸位家主也都保持着肃静,毕竟这是家族的神社,神社中游荡着祖先的魂灵,任何大呼小叫都是对祖先的不敬。
唯有上杉家主猛按手柄,在《街霸Ⅳ》中战意飙升……春丽跃起空中用中腿点隆的头,隆翻滚躲避之后推出了消耗气槽的大气功波,春丽再度跃起,轻踩之后落地重腿……上杉家主居然是街霸达人,她操纵的春丽动作精准,攻守一体;但隆的使用者同样是高手级别,尤其是对升龙拳的时机判断极准,春丽在空中技上有优势,总要跳来跳去,而升龙拳则是几乎一切空中技的克星,每一次隆喊着“嚎由根”跃起,便砍去春丽一大截血槽。
这是联网对战,操纵隆的玩家不知在日本的哪个角落,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对战正被几百个黑道精英像看电影一样观赏,不知道会不会吓得手抖。
上杉家主居然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虽然她用黑纱遮面而且穿上了男人穿的黑纹付羽织,但宽大的和服遮掩不住她的身体曲线。玲珑窈窕,显然是青春少女的身材。
最初她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像个堂堂家主倒像是等待老师来上课的女学生,因为源家家主的缺席会议延后,这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和服里拿出了游戏机的手柄,然后本殿中的投影设备启动,上杉家主麻利地进入游戏选择人物。区区十几秒钟,其他几位家主和下面的几百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fight”声已经响彻本殿,对战开始。
用“肆无忌惮”来形容她的举动并不很合适,更合适的词是“旁若无人”。似乎在她看来既然要等就抓紧时间玩两把,至于场合至于祖先完全都不是问题。
“绘梨衣!绘梨衣!”政宗先生跟她隔得很远。不便起身阻止,只能低喝。
但他的声音淹没在拳脚的风声中,上杉家主的全副心思都在游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场面有点尴尬,这是黑道宗家的重要集会,三大姓五小姓的家主到齐,又是在供奉祖先灵位的神社中举行,气氛极其凝重庄严,每个人都竭力表现出合乎这个场合的仪式感,屈膝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双手按着膝盖,腰挺得笔直。这时无论是谁都不便起身随意走动,政宗先生也不便在这种场合高声地教育孩子,毕竟对方也是一家之主。
“少主已经完成了巡视,正在换衣服,片刻就到。”乌鸦和夜叉鞠躬之后小步疾奔回自己的位置,奔跑的时候他们拉紧自己的和服袖子以免带起风来。在场的没有人把目光投向他们,所有人都笔直地看向前方,就像战国时代大名召集武士们商议出征之事,武士们心意己决,只等待着命令下达就拔刀上马。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这次家族集会的目的,足足有几十年家族没有举办过这样隆重的集会了,在场的许多人平时都分散在外地,为家族驻守不同城市的地盘。即便是每年新年的庆典,到场人数也不过是这次集会的一半。这种规模的集会传出去会令整个黑道不安,这可能意味着蛇岐八家要重新规划日本黑道的格局,或是把某个帮会彻底抹掉。
但他们居然正在围观《街霸Ⅳ》的联网对战……这意味着家族要进军游戏产业么?或者开发《街霸Ⅳ》的CAPCOM得罪了家族,家族准备把它抹除?
“赌二十万,绘梨衣小姐赢。”乌鸦压低了声音。
“难,她的血比隆少一半,对方走位准。”夜叉也压低了声音,两人只是嘴唇微动。
“绘梨衣小姐怒槽满了,隆已经把怒槽消耗掉了,只要把他逼到版边,重腿接EX百裂脚,用风扇华当终结技,可以一发KO。”
“赌了。对方肯定不会让绘梨衣小姐把自己逼到版边的。要我说还是轻脚加中拳接千裂脚,慢慢磨隆的血,但磨着磨着他怒槽又满了,他再出一次‘灭·波动拳’,绘梨衣小姐根本就躲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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