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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气血翻涌上头叫他看不清,还是帐中昏暗无光叫他看不清,李容治只觉得眼前一片黑糊糊,适应了许久,才看得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
军帐当中有一个笼子。
笼子是铁条扣出来的,一根搭一根,被细小的铁链连接得严严实实。长宽各三步,一人高,在里头不至于憋屈,但也只能做困兽之斗。
笼子里头有一个人,纤细,只着单衣,有铁链将这人的一只手扣住了,栓在笼子一侧。铁链短,那人团着跪坐在地上,被锁了的那只手只能高高举着。
是谢昭吗?
是谢昭吗?
李容治立在帐门外,在心中问了自己千百次,千百次只问同一句话,却不敢去证实,不敢去确认。
不会是谢昭的,怎么可能会是谢昭呢?
他看着笼中人披散下来的长发,只及肩,比他离去时候谢昭的头发还要更长一些。
他看着笼中人似乎没有起伏的身形,那人不呼吸,他也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
他看着那人狼狈,跪坐着,膝下压着的是一块门板,那块门板……
那块门板,曾经立在冕村学堂之中。
曾经立在冕村学堂之中。
李容治怔怔站在那儿,鼻间尽是酸涩,一口腥甜又哽在他喉头。
不能再吐了,不能再将血吐出来了。
近新年了,西北的冬夜更是寒凉,平地起的风似刀,带着冰碴从他身后往帐中卷去,将帐中闷浊的血腥气吹得散开了一些,将里头唯一一盏微弱的油灯吹得将近熄灭,也将他鲜血的味道往帐中笼那儿送。
李容治瞧见笼中人微微抬了一抬头,没看过来,只是微微抬了一抬头。
两声轻轻的闻嗅,从笼中传来。
紧随其后的,是略带焦躁的铁链被拉动的声音。
像是一头野兽,蠢蠢欲动,又拼命压制着自己出于本能的蠢蠢欲动的渴望。
像刚从黄泉路回来的谢昭,人性残存,兽性占据上风。
李容治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不知该往前还是该后退。
看到是烛九将帐子绕了一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山玉龙掀起门帘,扑面来的气息之中有他熟悉的味道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不敢,也不肯,更不信他离开之后,谢昭会走到这样一个地步。
她不是活过来了么?她活过来了,有了他给的十年阳寿了,他才放心先回的京城。
怎的会?
怎的会?!
“不是说了,不要放人进来么?”
谢昭在笼中轻轻浅浅开口,“嘶”了一声,铁链一阵哗啦啦响动,李容治瞧见她抬了没被铁链举高的那只手,抚上了自己的眼。
“梦婆呢?让梦婆过来,我眼睛疼得厉害,叫她再给我一碗方才的汤。”
眼睛?
李容治心头重重一坠,好似千钧拉着他的心尖。他立即狂奔出去,在帐外的火盆之中挑出一根燃烧的木柴,用力推开来拦的谢晅,奔到谢昭的笼前,一照。
谢昭身上的单衣都是血污,脸上两行咋一看是泪痕,在火光照耀下才分辨得清是两行血,从谢昭蒙着布条的眼里落下,一直淌到谢昭唇边的——
獠牙。
尖利的,细长的獠牙,自谢昭上齿生出,露在唇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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