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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加练（第1页）

“走吧。”感觉到泪花在刘筱云眼里打转，夏承安不忍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稚气未脱的少年，成长的环境纵然少不了旁人的非议，却从来没有在这种失去依靠的情况下孤零零地面对流言蜚语。对刘筱云来说，这是极其痛苦的一课。夏承安愿意引导这个心灵遭受了重创的朋友从阴影中走出来，正如当日自己躺在卫生队的病床上，是刘筱云被全班人孤立的同时还不厌其烦给他送饭给他解闷一样。用力将刘筱云僵硬的身体拽着向前，当远离了那间没什么人情味的宿舍之后，松开手的夏承安再次拍了拍刘筱云的肩膀。“夏哥，他们……”刘筱云带着哭腔，想要跟这个唯一的朋友控诉那些人的刻薄。但委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酸涩的鼻子先一步占据了大脑所有的空白。这个在自己面前一直表现得活泼开朗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水从细瘦的脸庞滑落，在昏暗的夜色中画出一道晶莹的闪电，而后狠狠砸在冰冷的地上，却是连水花都没有溅起，便被牢牢冻结成一片薄冰。这或许正是刘筱云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他对军队和班级的热情，随着长久以来那些人的冷落和讥讽，似乎已然要在这寒冷的冬夜凝结成冰。“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如果你真把那些喜欢闲言碎语中伤人的家伙当回事，那你就真的不拿自己当回事了。”琢磨着措辞的夏承安一字一句缓缓开口，尽可能用最温和的语言温暖着刘筱云的心。“再说了，你真觉得自己很差吗？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你并没有比他们少训练一分钟。更何况，有李爱军盯着，你比其他人偷懒的机会更少，认真的程度却比他们更高。这样的你，真以为自己像他们说的那么差吗？”“你是哭爹喊娘叫过累，但那些说你的人嘴上装得坚强，可背地里谁没有乱叫唤的时候？当初坐火车过来的时候，他们当中哭着喊妈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凭什么你要为这么一群装腔作势的玩意哭？”被夏承安连续不断地对比吸引了注意力，刘筱云抽噎的动作小了很多。见自己的安慰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夏承安随即也半蹲在地上，让自己的目光与刘筱云保持平齐，而后声音逐渐变得舒缓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加练吗？因为昨天连长骂醒了我。我一直觉得自己比班里这些人厉害，再不济也不会不如他们。所以李爱军针对我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不公平。”“但昨天挨了一通骂，我忽然醒悟，我跟一群穿着军装的老百姓比什么，我是来当兵的，当然就要跟真正的兵比。李爱军针对我，我就得跟他比。我不求超过他之后他能给我道歉，我就想让他面对我的时候无话可说。”“爷们，男儿流血不流泪。前几天受的委屈，这点泪水就够了。再多，你就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成怂蛋了。”夏承安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人。但这番仔细琢磨过的话，却也多少有些效果。止住了哭泣的刘筱云抬起袖口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看向夏承安的目光瞬间多了一丝莫名的神采。“夏哥，我不哭了。我刘筱云发誓，从今往后，我要是因为这群孙子再掉一滴尿水，我就是他们孙子。”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咬牙切齿，简简单单几句劝解和一句“爷们”的称呼，让这个在孤独的旋涡中挣扎了好些天的青年重新挺直了脊梁。眼睛里流露的光芒不再是泪水的折射，而是坚定向上证明自己的志向和勇气。看着刘筱云要窜上天似的站起身来，夏承安会心一笑，跟着刘筱云的脚步起身往空旷的操场走去。加练的内容并不是容易出汗的长跑，而是今天刚刚开始学习的齐步。走路是最简单的一件事情，但如果将每一步的步幅步频以及附带的动作都做到一致，那就需要让身体形成一种肌肉记忆。而肌肉记忆从零到一的突破，从来没有什么捷径可言。有的只是不断地重复，重复到厌恶，厌恶到痛苦，痛苦到麻木，麻木到习惯，习惯的时间久了，也就成为了突破。这方面夏承安没有任何优势。两根背包带牢牢系在两根白杨之间，收起卷尺的夏承安用脚跟在坚硬如铁的地上硬生生蹭出一个明显的标记点，而后指着那个点向刘筱云说道：“这是齐步走迈腿和摆臂的标准高度，开始吧。咱们现在多练一小时，明天你就能少被训一次。今后每天晚上咱们都加练，笨鸟先飞，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走到咱们前面去。”无论夏承安还是刘筱云，没有顺拐也不会转向，对于这种对学习能力要求极低的简单动作，讲究的无非就是标准。现在的标准就是面前的两根绳。但夏承安告诉刘筱云，往后的标准，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代替那两根绳。要练到每一次抬腿摆臂，都能稳定到用卷尺一量，刚好那么高，刚好那么远，一毫米都不多，一毫米都不少。这样的标准对两人来说有些苛刻。以至于刘筱云重复过上百遍之后，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细密的汗水。逐渐有些无法承受这种枯燥和辛苦的他准备短暂地休息：“夏哥，要不咱们歇会儿。怎么感觉这么练比白天还要累，要是练过头了，咱们可真就被那群孙子逮着把柄笑话了。”说话的声音带着些喘息，但没有夏承安点头同意，刘筱云已然咬着牙坚持着。尤其是提到宿舍里那些乱叫舌根子的家伙，迈出的脚也忍不住用力往地上磕了一下。察觉到刘筱云的疲惫，夏承安没有一口回绝。比起先前动辄放弃，现在的刘筱云只是要求短暂地休息。从一个咋咋呼呼的孩子向知耻后勇的成年人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任何打击这种正向改变的言行都是不负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