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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真香。”琅静静地欣赏着露的睡颜。她是如此的祥和,仿佛根本不会在乎此时有个人站在她的床头。琅可以轻而易举的掐死她——她总是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出现的有关死亡的念头所折磨。
琅整夜无眠,她的身体早就改造的一天只需要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昨夜的争吵后,露执意要回家。可当琅准备好送她回去时,露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为露换下衣服,轻轻的给她盖上被子,接着,琅到阳台抽烟。
阳台对面是一间从未无人居住的屋子,琅自从搬过来后,对面的灯就没有亮过。曙光城有不少少这样的空屋子,可这不影响D区有多少无家可归只能住在帐篷里的一代移民。一度濒临消失的户籍制度因为核战的缘故重新被利用。人类最会自相残杀,他们投下一颗颗足以毁灭世界的炸弹,专门选择同胞最多的地方进行轰炸。那些自大的国家,那些愚蠢的领导者,一个个以为同归于尽是最好的选择。最终,百分之八十的城市化作焦土。琅记得人类人口最多的时候超过一百亿,现如今,地球上生活的人类不超过三亿。不过那都是五十几年前的历史了,人类还是挺过来了。当初刚爆发战争时,小城市和乡镇虽然在核弹爆发的边缘处,但没法避开辐射和放射尘,无数无辜者被疾病困扰,只有大城市有配套的医疗设施。那几个幸免于难的省会城市在战争后涌入无数难民,城市里有医疗、教育资源、食物和可以进行过滤的水源。一下子,所有人都想挤入城市,户籍制度一下子就成了一种是否能活下去的认可。琅还记得自己曾在废土见过的那些穿越生死的迁徙者们,他们使用最原始的工具,通过辨认群星的方向来确定自己的旅途,他们究其一生在寻找城市,但是他们从未得到进入的资格。
琅对露说谎了,她可没有失去自己整个业务员职业生涯的全部记忆,她只封锁了和小姐有关的一切记忆。沃尔夫说那是她自己强烈要求的,公司似乎根本不在乎琅会不会将那个秘密抖露出去,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说你想忘记,是因为很痛苦。”沃尔夫一丝不苟的转达琅当时的话,她现在尚未能理解痛苦的含义。但琅明白,她的生活已经够多痛苦了。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坚强的人,但她一向觉得自己的心要比大脑强大得多。那些让她主动选择遗忘的痛苦,恐怕已经超过她的承受范围。“我忘记你,是因为你让我痛苦。”这样的话,琅有好几次差点对露脱口而出。可她没法去指责任何人,她深知将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的人是自己。
当然,琅当然好奇过,但她绝对不深究。只要她愿意,她马上就能从隔离区将所有的资料调回来,但那样子一定会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此时此刻,琅还能理直气壮地做一个局外人。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谁都没有再见面。琅又恢复了自己平日的生活,每天工作、下班、等待第二天的到来。她的生活里没有什么娱乐可言,她几乎不交朋友,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灯红酒绿里。她与都市生活格格不入,可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还有其他的什么可能性。露的皮夹克丢在琅的住所,她一直没来取。琅想送过去,却不知道到哪里能找到露——怎么可能,她只是还没想好在那次的争吵后该如何面对露。衣服洗好后挂在衣帽架上,琅用各种理由为自己的不主动而找借口。
“这是资料,交给你了。”
沃玛将一摞文件夹放到琅的桌子上,琅上次答应为她整理报告,琅皱起眉头:“这根本不是一个案件的量。”
“反正你手头上现在也没有案子。这些我都结案了,你只要把电子报告上报就好了。帮我个忙,今晚是我大女儿的生日,回家迟了就订不到餐厅了,那两个孩子想吃那家日料好久了。”
“明明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就不能早点把工作完成吗。”
尽管琅嘴上不情不愿,但她还是接过文件夹。沃玛是警察局里与她最亲近的人,她是个和蔼可亲的黑人女性,她从不过问琅的过去,在保持分寸的同时对她格外关心。她会经常带着自己做的小饼干分给琅。她对待琅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妹妹一般。和琅不同,她有两个女儿要养育,所以她对自己这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格外看重。她不得不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情,只为攒够足够将两位女儿送入大学的钱。她是一位好母亲,琅蛮乐意成人之美。
写报告这种事无聊至极,机械重复的工作能让琅暂时忘记有关露的一切。她一直在警察局工作到晚上十点多,此时,人工智能转入一个紧急报警电话,案件等级为B级,因此转入到此时在工作的最高等级的警官琅这里。
“A14区发生一场枪击案,三人中枪,请尽快出警。”
琅舒展身体,她很久没有出外勤了。A区属于上城区,治安一直比其他区要好得多,因此此次枪击案的等级被定得更高。严明的等级制度,坟墓也不能让所有人站在平等的一条线前。琅很快感到目的地,她远远地看着那间日料店,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警用无人机拉起警戒线,在阻止围观者进入。琅快步走入餐厅,餐厅一片狼藉,大部分都是其他客人逃走时留下的混乱。三名受害者在餐厅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她们倒在座位上,鲜红的脑浆喷洒在玻璃上、印着竹子的白色墙纸上、雪白的寿司上。即便凶手轰掉了受害者的半张脸,琅还是能分辨的出那是谁。血腥气令人作呕,一股愤怒的感觉一下子涌上琅的脑袋,坐在沃玛对面的是她两个女儿,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一个叫做莉莉,一个叫做南希;一个喜欢蝴蝶,即便吃饭了也不愿脱掉蝴蝶背包;一个喜欢电子产品,她手上戴着今年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智能手表。这些事情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琅的脑海里,她送给女孩的礼物还在邮寄中,可能明天才能送到沃玛的家。
“那个那个……那个凶手就直接走进来开枪了,然后我就躲在吧台下面,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老板提供了录像,正如他所说,这个黑衣男子直接走进餐厅,如此自然,如此目标明确。他直接走到沃玛那一桌前面,从卫衣口袋里拿出手枪,先是射穿两个孩子的脑袋,再射穿沃玛——多恶趣味。他就是想让两个孩子先死在母亲的面前。录像很清晰,凶手也完全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录像里的他留着络腮胡,黑头发,棕色皮肤,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如此明确,琅开始介入城市的监控系统搜索这个男人的踪迹。
因为涉及警察被枪杀,琅将事件的等级上升到B+,并且将事情报告给局长。城市监控中,男人从沃玛回家后带孩子出门时就开始跟踪她,他开着一辆常见的家用轿车,并且具有相当成熟的追踪手段,会绕路,躲开关键的摄像头。就在琅想进一步调查时,她发现她的权限突然被锁定,随即,局长的电话打过来:“琅,沃玛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个案子的权限现在转交到我手上,我来亲自调查。”
琅沉默不语。狗屁,局长根本不可能负责这件事情。很显然,这是仇杀案,绝对和沃玛帮局长做的那些事情有关。局长前来是通知琅,而不是和她商量。仅仅过了半个小时,琅彻底失去调查这个案件的资格。
但琅怎么可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她准备用自己的手段解决问题。
一天一夜没回家,如果琅养了宠物,她一定是个不称职的主人。她的手机早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琅拖着不太清醒的脑子来到门前,刚准备用指纹解锁防盗门,却发现门锁已经被撬开,她一下子警觉起来。她左手放在腰间的枪上,右手轻轻推开门,屋内静悄悄地,但是已经是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都被砸毁,沙发被人用利器划开,海绵被翻了出来。她的私人衣物与物品从卧室扔到了客厅,可笑的是,不知是否是因为长时间的潜伏使他愤怒不已,他连浴室的浴缸和马桶都砸得粉碎。突然,书房的门被打开,琅想都没想便拔枪射击。
“看准了再射击!这是你教给我的!”
沃尔夫很敏捷地俯下身子,子弹贴着她的头皮而过,射穿门框。沃尔夫一身黑衣,仍然是琅离开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身体完好无损,活得好好的。她看起来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她个子不高,在一米六左右,皮肤惨白,一头白色的长发一直留到腰间,不过她很少将头发披散下来。她翠绿的眼睛里闪烁着谎言,她的性格恶劣,总是凭着兴趣行事,几乎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但她对自己喜欢与在乎的人与事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因此她很喜欢自己的工作。
琅收起手枪,她缓缓地问:“你干的?”
“我砸你家干什么?我刚刚来,就看见这里一片狼藉。看样子是有人想袭击你没得手,气急败坏下先给你一点警告。”
琅注意到自己挂在架子上的皮夹克不见了,她忽然慌张起来,她开始在混乱中寻找,沃尔夫疑惑地问:“你在找什么?”
“一件衣服。”
“现在找什么衣服。对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想找你帮我个忙。”
琅根本没有在听沃尔夫在说什么,她没找到皮夹克。她担心是歹徒故意将衣服拿走,想要将目标转移到露的身上。她不能确定她是何时被盯上,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势力想要置她于死地,她担心露会因为自己而卷入到这场风波中。于是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沃尔夫在她身后喊道:“喂!你又要丢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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