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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第1页）

李容治才到宫门之外，就碰上了他那老丈人谢长安。

谢长安也不太多言，瞅他两眼，冲他伸出手来。

李容治瞧见谢长安掌心的伤痕，还微愣了一下，随即立即意会，将谢昭昨夜抄的奏折恭恭敬敬双手放到谢长安掌心上头。

谢长安不发一言，捏着那奏折先行进宫。

李容治在朝堂上头折腾至午后，提心吊胆一早上，但有户部几位大人的助力，加之太子一派有些眼力见的，见谢长安当庭亲自将谢昭前夜里抄下的奏折原原本本念给圣上听，这其中的遣词造句毕恭毕敬，字里行间都将圣上和太子尊在了第一位，都知晓这是对太子有利无害的事情，便也都推波助澜一把。

李容治这件事情，倒办成得十分轻易。

谢昭仍在婚假中，第二日又要开拔赴雀州，早先就得了恩准，乞巧可以在家歇息。恩准她今日休息那人如今坐在龙椅上，欣欣然拿着谢昭的折子，欣慰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字，连连点头，同谢长安笑道：

“这古灵精怪的小阿昭，小时候坐在朕手臂上撒娇，揪着朕的胡子玩闹，好像还是昨天，一转眼，居然已经长得这样大，能给朕分忧了。朕早先还担心，她这刁蛮性子，办事肯定不成，没想到成亲才月余，竟突然成熟了。雀州粮食吃紧，就照谢昭的意思去办，我看她，心里有数得很。“又交待太子，“容汲，待会儿散朝，你同户部另行商议，选派一个头脑清楚的人去，西南军情不可延宕，叫他路上别拖了阿昭的后腿。”

太子李容汲十分欣喜接下这桩差事，并不太将自己要出的十万金放在心上。

李容治见他这般得意，心里隐隐有了数，谢二爷那一头，想必太子是胜券在握了。

下了朝，李容治赶忙回到酒馆去，街上人多，李容治为了避开人流，专挑拣小巷子走，比往常多花了一倍的时间，临近傍晚才到。

才进客房掩好门，一个能通鬼神之术的亲卫便立即侧着身子迎了上来，同他汇报元良的事情。

元良是午后醒的，几个大夫们给他灌了好几碗老参汤，才叫气若游丝的元良从昏迷之中清醒了一些。

“这位……大人，这位大人醒来之后先是找水喝，又问一个叫愁高的人在哪里。”那亲卫有些忌惮元良，元良身上萦绕的都是来自地下的死气，还没法叫人记住脸面。

李容治今日上朝之前交待他，要时刻盯着元良的脸，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将视线移开。他一开始还不解，但他今日用眼风扫到旁人只要转头不看元良，就再也没法记得这个人，大惊之余也明白了李容治的意思，是以李容治出门之后、直至回来之前，他一刻不敢放松，全神贯注注意元良，连此刻同李容治汇报，也不敢将视线挪开，只能侧着自己的身子对着李容治。

李容治上前，轻拍两下元良的脸，元良自昏睡之中转醒一些，微微睁开眼，目光也没个焦距，迷迷蒙蒙的。

“仇皋呢？他可将蟾蜍精追回来了？”

李容治挑拣了他话里两个陌生人，一个叫仇皋的，一个叫蟾蜍精的，先略过去不提，问他，“大夫诊断，你快要老死了，我有什么法子能救你？”

元良想了一想，“好似也没什么法子，我阳寿被蟾蜍精夺走了，但倒也死不了这么快，还剩个把时辰吧。”

李容治惊奇，“这世上居然还有能将你打败的人？怎的又出来一只蟾蜍精？你们去捉的不是猫妖么？那蟾蜍精现今在何处？我可有法子能找到它，然后将它夺了的阳寿给你弄回来？”

元良先气笑两声，才道：“找一个叫仇皋的，身高约莫九尺，像座山一样巨大，四肢粗壮，身躯发达，但是脑子不太好。长相上也没什么特殊的，嗯……络腮胡，他追着蟾蜍精去了，若是追到了，他有法子能将我的阳寿拿回来。”

李容治点头，吩咐那亲卫去，又叫人去竹林蹲守，“若是那人逮到蟾蜍精了，必定回竹林找你去。”

元良又昏半晌，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外头吵闹，好似身在喧嚣闹事之中，叫他十分头疼，瞧见李容治又从外头回来，再看透过窗纸的阳光已经有了些暮色，问李容治这是什么地方。

李容治方才趁着元良昏睡，在酒馆之中招待了几位朝堂官员，听闻元良又醒了，便又过来看一看。

“我在城北开了一家雀州的馆子，卖雀州的酒菜吃食，也作一个暗中的落脚点。我今天早晨将你从竹林带回来的时候，不好带回谢家，这儿又是最近的地方。吵了些，你将就一下。等到日落了，你九泉下头的鬼差们定会上来寻你。”

元良呵呵笑两声。昨日一夜都不曾有鬼差来寻，跑出去通风报信的鬼差，和追那女道士的鬼差，之后再也没回来过。他自己在竹林边缘待了一夜，若不是李容治将他捡了，他怕早就熬不到现在这个时辰了。

“或许底下是有了什么变故，一时半刻还上不来也不一定。我找到你的时候，鸡已经叫了，鸡叫之后禁止鬼怪在人间走动，你的鬼差们也上不来。”

李容治见元良如今落魄无援模样，一时发了善心，宽慰了元良几句。

平日里呼风唤雨，如今好似众叛亲离，无人援助，看起来甚是可怜。

元良昏昏欲睡，他此前一直年轻，长到二十来岁，时间就在他身上停滞，不再向前走了，他就一直没有衰老过，一直没有体会过老去该是什么样子。他活了七十七年，到如今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岁月将身上活力带走，是如何一种感受。

正要昏昏沉沉睡，又听见有人敲门，颇是欣喜同李容治禀告道，“谢小将军在馆子外头。”

谢昭？阴间将军！

元良倏地清醒，心里有了个法子，好似回光返照的人，双目熠熠，也不用李容治扶，立即坐了起来。

“阴间将军能救我！快！快将谢昭带进来，脱光了，放我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