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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黄荣江黄荣海哥俩瞅着,心里一阵痛快,再一瞧旁边站着的丫环仆役们,众人脸上分明有赞叹的神色,俩人更是得意,而后把双手一摆,别瞅了,别瞅了,都散了吧。
书归正传,再说俩人儿发威已毕,由仆人带着进入客堂,就见客厅当中一片黑白色的帐子,孝子贤孙们都是身穿重孝,济济一堂。房书安正坐在客厅正当间,眼下俨然主人一般,没办法,就本地面来说,要讲究德高望重,名头响亮,那就得是房书安,你不坐当间,旁人都不答应。
那么两边厢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时,就听左边厢坐着的大爷许聪说话了,老房这时候再一细看,就见这位大爷长得方面大耳,一对肉包子眼睛,塌鼻子,方海阔口,颌下稀稀拉拉长着那么几绺古铜色的胡须。一看这面相就知道,这位爷平日里营养丰富,养尊处优,这才能养得如此富态。
就见大爷一拱手,就说到方才院子当间被打的那姑娘:啊呀,房老爷,实不相瞒,说这话是个把月之前,老爷子病卧床榻,考虑到家里这些个下人都不中用,我们几个就寻思着给老人家找个能够精心照料的丫环,哎,说来也凑巧,一日我正在太原府的街头寻觅,就见街角之处,有一女子自称娘家姓项,双名小蝶,在那插着一块木板,要卖身为奴,而且还说什么她善识药性,精通岐黄之术,只因千里投亲不遇,流落街头,希望有人家能够收留,赏她一碗饭吃就行,我一时见她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而且看她言谈举止,聪明伶俐,心说将她买来,伺候老父,倒也不错。
老房闻听点了点头:嗯,许大爷儿你一片善心,那么却为何到了今日,要活活将她打死呢?
哎,说起来这一女子起初照顾家父的饮食起居,确实不错,端屎端尿,衣不解带,昼夜服侍,要说如此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是,昨夜晚间,我分明见到老人家还侃侃而谈,结果一夜之间,便骤然逝去,问及缘由,这个项小蝶,却支支吾吾,一字不知,半字不晓。试想老爷子内屋独有她一人在侧,她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岂不怪哉?
老房一皱眉:噫嗯,原来如此,不过大宋国朝,法有明文,丫环可以买卖,却不能擅自用刑,希望许大爷儿好自为之,倘若万里有个一,惹出人命官司,可就触犯了国法王章。
许聪一听,忙不迭点头:哎,呵呵呵,好吧,多谢房老爷教诲。
这大爷儿话音未落,就听右边厢一人冷笑一声,哼哼哼。
房书安赶忙甩脸观瞧,就见此人身形高大,虽然稳稳当当坐在那儿,但是也能明显看出是一条壮汉,往脸上看,是一张红脸,约摸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浓眉毛,大眼睛,三绺短墨髯。
老房办案多年,经验丰富,他察言观色,心里边就知道,噢,这位一准便是许府的那位三爷。
房书安所料不差,这时候,就见这位许莽许三爷,冲着客堂当间的老房略微躬了躬身,而后一拱手:房老爷,您老人家多年来抓差办案,难道一说,适方才瞧着西跨院那个阵仗,就没点儿什么别的想法?
老房就是一怔,别的想法,这位三爷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这里边还另有文章?
这么想着,老房就问:呃,许三爷,听你这话里有话,不知是几个意思?
哎呀,我的房老爷哎,说着许莽一瞅左边的大哥许聪,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许老三是满脸的恨意,就听老三许莽说道: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这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老房也是微微一惊,心说这个老三,果然是人如其名,言辞莽撞啊。可老房又一想,别急,备不住这里边真有套头儿。
可这时候再看那位许大爷,是满脸的不自在,俩眼珠子瞪的跟鸡子儿似的:老三,你,你胡说些什么?
哼哼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叫你一声大哥,今儿个咱们当着房老爷的面,你可得实话实说啊,他老人家跟着开封府的包相爷办案多年,人家眼里可不揉沙子,大哥,我就问你一句,你带着的那几个奴才,刚才是不是就想把小蝶姑娘给当场打死?你说,是不是?呵呵呵呵呵,哎呀,老大,这咱爹手下的二十八位大管家可都在这儿呢,你说说,你认识哪个?有没有,哼哼,没有吧,这老爷子生前的生意都是小弟我,是我许莽许老三,跟着这二十八位大管家走遍江南塞北,是我在维持着咱家这份基业,可你呢,整日里斗鸡走狗,你百嘛不是啊,噢,现如今看着老爷子身体不行了,就忙不迭赶回来,想要抢夺家业?许聪,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让你占了呗?不错,小蝶姑娘是你请回来的,凭着良心说,这姑娘人家干得不错,咱老许家上上下下哪个不说她的好?可你呢,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抠出一张破纸,就说是老爹的遗嘱,还说什么你是长房长子,理应继承全部家业,我呸。许老大,我许莽就是瞎了眼,我也知道你那遗嘱是假的,可人家小蝶姑娘终日伺候老爷子,我这么一问,才知道老人家生前跟小蝶姑娘提念过,说是这家业就是拱手送人,也决不能让你这个许家的逆子占得分毫,怎么着,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您老人家就想杀人灭口?就想抢夺老爹留下的万贯家财,然后送给你那些窑厂妓院里的相好?呵呵呵呵呵,哎呀,我说你这脸皮是有多厚,你怎么不把你那脸皮璇下来,给小弟我做双靴子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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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许老三呐,是越说越气,越说越过火,一张蛤蟆嘴,嘚吧嘚,嘚吧嘚,还停不下来了,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憨憨样,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分明就是苏秦再世,张仪附体,可见今儿个是有备而来。
但是话说到这儿,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整个客厅之中,好几十人,有远亲,有近邻,还有赶来帮忙的,是谁也没料到,老爷子尸骨未寒,方才成殓,家里就闹出这等笑话。
房书安心中也是好一阵叹息,心说家门不幸,出此逆事,这老人家尚未入土为安,厅堂之中的孝子贤孙们就开始为争夺家产吵闹不休,可见人生一世,图了个什么呢?可老房又想到,方才这许老三说什么许老大想要杀了那项小蝶灭口,此事倒是值得细细查问。
老房正这么想着,就听许老三又发话了,这一回是冲着房书安说的:呃房老爷,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人所敬仰,今儿个您给评评理,他许聪一个浪荡公子哥儿,对我们老许家无有尺寸之功,当然了,银子他倒是花了不少,您就说他有没有资格继承这份家业?再者,他蓄意安排他手下的奴才,想要杀了小蝶姑娘灭口,按照本朝律法,这是不是就犯下了杀头的大罪?
许老三这番话说的是声色俱厉,唾沫星子横飞,而且句句见血,摆明了是要跟他这位大哥撕破了脸,最好能给他栽个罪名,投入大牢,那才好呢。
那么说,这许老大究竟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书中暗表,还真就不是,这许老大呀,您甭看他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但是从骨子里,他是个怂货,啊,也就是胆子小,他只是恨这丫环小蝶,心说是大爷我把你买了回来,你不念着我的好倒也罢了,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掉炮往里揍,这老三一问你,你就胡说八道,满嘴喷粪呢,噢,老爷子说不能把家产给我,你他娘的就不知道这是那个老家伙的气话吗?我是他亲儿子,难道不给我,还能给你这个小贱货不成?
这老大是气不过,因此才让人狠狠把这丫环小蝶给胖揍了一顿,实则没想着要她的命,而况且真要杀人灭口,也不能干得这么明目张胆。
可更让许老大生气的是,这老三平日里烟不出火不冒,浑浊闷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今儿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呢?非但抓着老爷子的气话,说我不能继承家业,还倒打一耙,说我教训自个儿买的丫环,是想要杀人灭口,真真是岂有此理。噢,是了,老三这个兔崽子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于他。
许老大正一边擦着满脑门子的汗珠,一边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老房发话了:噫嗯,我说各位,这,哎,这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官说深了说浅了,说得对或者不对,都难免落下埋怨。可既然大家伙把我请了来,那本官就勉为其难说几句。本官的意思是,先让老爷子入土为安,咱先把这丧事给料理完了,然后再说这分家产的事,按照咱们大宋朝律法,这家产是兄弟均分,可既然大爷说了老爷子立有遗嘱,就还得考虑这遗嘱的真伪,这些咱都事后处理,眼下吵吵闹闹,让人看了笑话,大家的意思怎么样?
老房这番话,虽然简单,但是不偏不倚,目下也只能这么办。
简短节说,这许府之内,众人好一番忙乱,许开山的葬礼是怎样的盛大排场,自不必提,待到这一切后事都收拾停当,房书安又被许老给请到许府,,让他帮忙给断一断这官司,看老许头留下的这万贯家业,究竟该怎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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