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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天香笑道:“我哥又要显摆一下了。”
“显摆一下?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呗。”
林永年扭头望去,只见火把的亮光中,贺天龙站在空地中央,看上去已经醉醺醺了,他扯开嗓子,大声唱起了绍剧:“叫马童取过来宝雕弓,看我箭射金线显奇能……”
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盯在贺天龙身上,只见他边唱边舞,嗓音洪亮,唱腔动作颇有专业范儿。
熊彪站起来跟着唱。随后更多的人起身加入。最后所有的人全都唱了起来,越唱越来劲,高亢激越的曲调震得山谷发出了隆隆回声。
林永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被深深的震撼了,由衷赞叹:“你哥哥唱得真好!”
贺天香自豪地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本来就是戏班子的武生,绰号赛武松,有点名气的。”
“是吗?”林永年好奇地问:“那他为何……”
“为何不唱戏,要上山当土匪?”贺天香把话接了过去:“说来话长,都是因为我。”
林永年更感兴趣了:“快说来听听,怎么回事?”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贺天香缓缓道:“我们的戏班子到一个镇上唱戏,那儿有个恶霸调戏我,被我打了两记耳光。”
林永年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巴掌:“打得好!”
贺天香接着说:“那个恶霸恼羞成怒,纠集了一伙人来戏班子找茬报复。那天我哥喝过酒了,压不住火,就跟他们打起来了。熊彪和另外几个人也加入了混战。”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哥是练武的人,拳脚重,一失手把那个恶霸打死了,犯了人命案。这下不得了,警察要抓我哥给他偿命。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好上山当土匪,混口饭吃,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原来如此!林永年想想自己的遭遇,不禁同病相怜,黯然神伤。
沉默了一会儿,林永年问:“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贺天香摇摇头:“我父母都死了,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不管是好是坏是吉是凶,我都跟着他,死也要死在一起。”
空地上,贺天龙还在边唱边舞。贺天香默默地望着他,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林永年想要安慰她,故作轻松地说:“现在不用怕了,因为你们也是官兵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等到打败了日本鬼子,你哥就是有功之臣,没准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呢。”
“不敢想那么多,但愿如此吧。”
贺天香笑了笑,接着说:“我哥是个莽夫,有勇无谋,脑子热起来秤砣都敢咬。假如你能留下,帮他出出主意,那就太好了。”
现在林永年可以断定,她是替哥哥来作说客的。但他决不能留下,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怎么办?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不行,那会让她很难堪,他不忍心那么做。
他迟疑片刻,婉转地说:“其实我也很想留下,只是上海那边有件事必须要办。假如办得顺利,我再回来找你们,可好?”
谁都听得出来,这分明是托词。
贺天香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了笑说:“好吧,你一定要回来,别说话不算数哦。”
“我决不食言。”林永年说:“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贺小姐,再见。”
“我说了我不是小姐,叫我天香吧。”
“好吧,再见天香。”
林永年快步离去。回到茅草屋,在草铺上躺下,想要快点入睡。但事与愿违,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筵席上那些酒也白喝了,只是脑袋有点晕,对睡眠毫无帮助。他知道,这都怪贺天香。
刚才跟她告别时,她那幽幽的眼神印在了他脑子里,赶都赶不走。怎么会这样?他既困惑又惶恐,还有几分自责。
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他想,我的妻子很贤惠,别说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了,即使多看一眼别的女人,也是对她的亵渎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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