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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这些人说得小声,可凭着他深厚的内力,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怎么还不来替班的,站得腿都酸软了。”
“可不是,该他们来了,怎么能拖时间?下回咱们也拖上一拖。”
低低的抱怨声传入了屋顶上那人的耳里,他微微一笑,轻手轻脚站了起来,用一个钩子挂住了屋檐下的横梁,倒卷珠帘往下边看了过去,就见那幢大屋子里灯光幽暗,里边已经无人走动,铁栅栏隐约可见。
钩子上垂下绳索,他抓住绳索攀沿而下,很快就双脚落地,贴着墙壁站着,黑色的夜行衣看不出半分痕,就如一片枯叶,静静的蛰伏在那里,没有半点声息。
拿出一把小刀,轻轻的从窗户缝隙里刺了进去,慢慢的上下划溜两下,终于摸到了那插销所在之处。他用刀子支撑住,再摸出了一个带钩子的长挫,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后窗的插销便已经被他拨弄开。
“来了来了!”
前头有人在说话,那黑影加快了手下的活计,悄悄将后窗慢慢弄开,眼睛朝里边瞅了瞅,就见拐角处有阴沉沉的火把,守在那拐角之处的狱卒,此刻已经昏昏欲睡,背靠着座椅,头朝后仰着,嘴巴张开老大,似乎正在打瞌睡。
手攀上了窗棂,眼睛再朝周围打量,直到确定后窗附近只有那一个狱卒的时候,那黑衣人才放下心来。
此刻,脚步声慢慢的从前边传了过来,他侧耳倾听,从那不是很杂乱的脚步声来推测,这次换岗只有十人左右,只要自己当心,那是绝无问题的。他定了定心神,就在那些卫士们嘁嘁喳喳互相埋怨的那一刹那,拱背从打开的后窗悄无声息的摸了进去,那身影甚是灵活,快得如天边一道闪电,就只在那错愕之间,人已经落到了诏狱之内。
反手将窗户关上,他几纵几起,宛若凫鸟,在这暗黑的诏狱里飞快前行,经过那狱卒身边,伸手轻轻点住他的睡穴,那狱卒没有半点反应,陆明举起手来,在他脸上轻轻批了一下,那狱卒仿若死过去了一般,半点声息全无,陆明这才放心,伸手将他穿着的衣裳解了下来,飞快的穿到了自己身上。
瞬间,那个神秘的黑色身影,已经变成了大周诏狱里普通的狱卒。
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慢慢的踱步前行,暗黄色的灯光照出了蜷缩在栅栏里的身影,大部分都贴着墙角躺着,只有少数两人还坐直在那里,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色,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想着心事。
这诏狱里羁押的囚犯都是皇上钦点,以前都是朝中的高官,此刻落魄至此,难怪有些人不太习惯,就连晚上都无法入睡。
陆明慢慢朝前边走着,从他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国师应该是被关押在最里边那一间,这个位置比较好,方便他与国师说话而不被人发现。
长长的过道似乎没有个尽头,并不是两边的牢笼里都关满了囚犯,不少房间是空的,轻微的脚步声在这长廊里回响着,显得有些诡异,陆明却丝毫不以为意,艺高人胆大,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再没有害怕的余地,只能心细多提防。
一步又一步,最后一间牢房就在眼前。
看起来周世宗对这位前国师还算不错,这间牢房看上去比别的要宽敞些,而且最要紧的是竟然还有一张床。
对于囚犯们来说,牢房的宽窄已经不是他们所关注的事情,反正是被关押没有自由,空间再大也无意义,可是,一张床对于他们的意义却相当大——不用睡在稻草堆上,感受不到潮湿与冰冷,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床上黑咕隆咚的一团弓在那里,看上去是个人影,陆明将灯笼凑过去照了照,就见床上那人身上盖着一块破布,鼾声轻轻,睡得十分香甜。
“国师,国师!”
陆明用内力将声音推送出去,故此,他的声音虽被压得很低,可还是能清楚的传到那侧卧之人的耳里。
床上的人似乎被惊动,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朝陆明看了过来:“这么晚了喊我有何事?”
这些狱卒,也不知道是存心的还是无意,半夜三更将他唤醒,纯粹是不想让他睡个安稳觉了呢,这可真是拔毛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
“国师,我是大司农府上的。”陆明将遮盖住大半张脸的帽子扯了下来:“想必国师应该还记得我。”
“大司农府上?”床上那人猛然将破布掀开扔到了一边,慌慌张张下了床朝栅栏这边走了过来,他手脚上都戴着镣铐,行走之时,那铁链砸着地,哗啦啦的响。
“国师,莫要慌神,是我家老爷让我过来看望您的。”
眼前这潦倒之人,哪看得出昔日半点风光的模样?往昔白净的脸孔此刻已经是黝黑一片,也不知道是擦了墙壁上的泥灰还是沾了床上稻草杆的泥巴,修剪得很好的三绺长须早已不见了去向,胡须长长短短,有些还向旁边乱扎,就如一个毛球,唯独有那双眼睛还能让陆明认出面前这个衣衫褴褛之人乃是国师丁承先。
“你家老爷还挺念旧的哇。”丁承先看了陆明几眼,忽然间嘎嘎的笑了起来,就如夜间的枭鸟那般桀桀有声,让人听了有些毛骨悚然。
“国师,不是我家老爷不念旧,主要是皇上下了圣旨,任何人不得探望,今日我来诏狱这边,只不过是我家老爷牵挂甚深,故此派我过来探望国师。”
听出了陆明话里的嘲讽之意,陆明也只能极力为陆思尧开脱,说实在话,在他心里陆思尧还真不是那种不顾旧情的人,这么久不来看国师,也是有他的苦衷。
“他有你这样一个忠心的仆人,甚好,甚好。”丁承先盯着陆明一张脸看了许久,这才幽幽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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