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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笑不出来（第1页）

从培养战士的角度讲，赵援朝的担忧是合情合理的。但丁志高却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虽说对所有人因材施教确实不太现实，但夏承安这样的怎么说也算是特例。如果我们还按照培养普通战士的模式去培养他，那不仅是在耽误他的时间，也是在耽误我们的时间。”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浓茶，让茶香滋养着自己的精神。见赵援朝还在仔细咀嚼他的话，丁志高也不着急立即得到肯定的答复，气定神闲地看着办公室的一隅摆放的最新型号的坦克模型，脑海中继续酝酿着更有说服力的说辞。半晌，听到赵援朝依旧不开口，这位已然喝干了杯中茶水的政委索性将自己知道的情况系数摊牌。“其实我们都小看了这个兵的成长速度。”忽然间的感慨吸引了赵援朝的注意力后，丁志高颇为感慨地继续说道：“就在昨天，红方司令部专门给师部打电话表扬师属装甲修理连在演习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作为红方总司令，711团的凌普在表扬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夏承安的名字，希望师部不要因为他在演习中被俘产生偏见。”这事赵援朝完全不知情。正当他准备询问夏承安一个保障人员为什么会被俘的时候，丁志高便心有灵犀地摇了摇头。“别问我，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凌普咱们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他的为人咱们都略有耳闻。为了一个列兵，专门打电话说明情况，这事儿在他身上算得上稀罕吧？”听到丁志高询问，赵援朝立马点了点头。凌普在集团军乃至军区都算赫赫有名。作为全集团军最年轻的团级军事主官，凌普身上总有一种遮掩不住的傲气。这种锋芒毕露的气质直接影响着他的带兵风格，在历次中高级指挥员沙盘模拟演练的比试中，凌普作为攻方的模拟战鲜有败绩，就连赵援朝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团长都曾在凌普手里吃过亏。因为这种傲气遭受的批评不胜枚举，但凌普从来不愿放下身段，也很少见他做出解释。这样一个人，为一个列兵说情，想想就不太可能的事，却真的发生了。赵援朝有些难以置信，但看到丁志高认真地点头，他的心中还是掀起了狂风巨浪。他很想知道，自己手底下的这个列兵在演习中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引起凌普的注意。但现在摆在他面前触手可及的，还是关于夏承安的培养问题。“可这跟你让他参加那个任务有什么关系？人都被俘了，说明业务能力还是不够。咱们要培养，那也应该提高训练强度，让他在指挥和驾驶方面大步跃进。”“这些科目，想要短时间内得到大幅度提高，最好是接受实车训练。三天两头让他外出执行任务，政委你觉得对他的进步有什么帮助？”按照这种思路，非但没有任何帮助，还极有可能拖夏承安的后腿。在赵援朝看来，这跟揠苗助长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丁志高却始终跟他持相反的意见。仔细聆听了赵援朝的顾虑后，丁志高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团长，这个兵你最早关注，应该知道他的学习能力到底有多强。咱们不断强调提高大学生新兵的征收比例，不就是因为他们文化素质高，学习新技能的速度比现在这些战士更快么？”这一点赵援朝倒是点头表示赞同。夏承安的高效的学习和执行能力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只是，脱离实践，仅凭教材，那个新兵当真能学以致用？赵援朝心里没底。比起丁志高，他对夏承安更加重视，因此也更不愿意将夏承安当成实验品，白白浪费在探索大学生新兵培养经验的道路上。“刚才我专门给师属装甲修理连打电话询问过情况，夏承安现在完全具备考取驾驶员二级证书的能力。现在唯一有顾虑的，无非就是车长的证书。”“但车长这个位置，练得好还不如学得好。”“这次任务相对比较轻松，他有大量的时间进行学习。而且，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回到咱们团里再执行相同的任务很容易就能上手。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团长，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听丁志高这么一说，赵援朝心动了。如果不影响夏承安的进步，又能让他得到更多的锻炼，他是乐见其成的。得到确定答案的丁志高不再逗留，放下茶杯乐呵呵地朝赵援朝道别后，便转身离开了团长办公室。而这一切，夏承安注定永远不会知道。正在车场对203车进行日常保养的四人，才堪堪将炮筒擦拭了一遍，此时正在艰难地拆卸履带板，对两幅沉重的履带中的每一节展开细致的擦拭和清洗。日常保养毕竟不是战场抢修，不用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头的零部件上，夏承安也得以跟连里的其他人联络感情。这些人最感兴趣的，当然还是演习。每当夏承安声情并茂地讲述完一段热血昂扬的战斗，那些年轻的战士都会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代入到那些参加战斗的红方战士身上，而后展开无限的遐想。当然，每到这些人咋咋呼呼叫嚣着要凭一己之力改变战况的时候，他们身旁的老兵总是不介意照着他们脑袋甩一巴掌，让他们认清现实。夏承安有理由相信，身边这些忙碌的身影心里未尝没有一个参加演习的梦。只是，装甲部队的特殊性和坦二连的现有战斗力，让这个梦变得很缥缈很遥远。战士们当然清楚这一点，夏承安好几次回眸的时候，都从那些偶尔触碰的目光中看到了渴望和遗憾。当他的故事不再讲述下去的时候，热闹的车场忽然间就变得冷清起来。“听指导员说，咱们的六变升级训练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变。看这个速度，咱们今年年底考核的时候，射击科目绝对能够一骑绝尘。连长应该不会错过这种绝妙的机会，想必最近各位班长没少在其他方面向射击科目看齐吧？”怀着开玩笑的口吻，夏承安试探性地问道。六变升级训练法针对的目标是射击。但在每一个管理者都熟知的木桶理论的指导下，封定边肯定会借此机会，对其他科目和方面提出新的要求。就像眼下他们正在进行的日常保养，夏承安可不信连里没有玩点新花样出来。听到夏承安的询问，车场内顿时一片哀嚎。即便有张定富李爱军这些老兵用犀利的目光制止，依旧有不少声音落入了夏承安的耳朵。“咱们连的核心思想依旧没变，就是连长现在的要求每天都在提高。夏承安，你肯定不知道，咱们现在生活中也有六变升级。”本以为封定边会试探性地在其他训练科目上进行延伸，谁知道坦二连的改变最终居然落在了生活上。说不诧异，那是假的。在夏承安好奇地追问下，相邻的204车与宋小林一届的上等兵在埋怨中说出了这崭新的生活六变。“改变行为习惯，改变学习态度，改变训练要求，改变作战理念，改变固有战位，改变专业局限。”扳着指头数出六个改变来，上等兵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摇头：“洗袜子洗鞋的次数变多了，累就累点，至少宿舍里气味好闻一点。可各种技能学习现在搞得我焦头烂额，你说我又不打算退伍，让我跟着学电脑办公干什么？”“还有，连长也不知道抽得哪门子风，紧急集合一晚上搞两次，愣是让我们现在梦里都感觉在竖着耳朵听哨音……”听着上等兵的抱怨，夏承安并没有发表过多的评论。从心而论，封定边的这些措施并不能直接提高坦二连的战斗力。但结合他在演习场上的真实经历，夏承安反而觉得这些设计格外聪明。如果说作战技能体现着战斗力的下限，那么战斗意识就体现了战斗力的上限。在战场上，敌人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域以任何身份出现在面前。一枚甚至不足指肚大的弹头，电光石火间就能决定人的生死。生活中的六变升级，就是想通过日常行为的警醒和训练，让战士们在潜意识里形成随时准备战斗的习惯。夏承安没有自作主张为这些人解释封定边的良苦用心，也许，此前早就有人跟他们解释过，只是这些还没有被真正的战斗打醒的战士们，依旧沉浸在技战术飞速提升的快乐里无法自拔。有夏承安的加入，203车组保养的速度总算不再垫底。二十多天以来第一次不用拖累其他人跟着在车场耽误时间，当列队返回宿舍的时候，徐振卿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保质期却短暂得惊人。晚饭过后，没有思想学习课程的老兵们在刘筱云的大声吆喝中，三三两两带着欣喜的笑容赶赴连队活动室。看到这个训练场上又是拖后腿又是出洋相的家伙此刻这般风光，徐振卿直至如今依旧表现出强烈的不忿。“夏承安，他们都去玩电脑了，你怎么不跟着去？你可是这项活动的提倡者。”徐振卿特意用了“玩”这个字，话里话外的怨气，让好些天没听这家伙阴阳怪气说话的夏承安忽然间感觉有些别扭。扭头看了看将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徐振卿，又看了看宿舍里剩下的几名老兵，夏承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去看看。”刚才扫视宿舍的那一眼，夏承安甚至看到李爱军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先前他只当梁红兵说刘筱云变成老兵油子，是因为他在训练中继续表现出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如今看来，自己这位好朋友的情况，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恶劣一些。朝李爱军打声招呼，也不顾其他人眼神中流露的诡异神色，夏承安阔步走出宿舍，径直往连部活动室走去。在团里大力支持下，如今的连部活动室，完全可以用电脑教室来形容。清一色的联想台式电脑整齐地摆放在条桌上，进入连队活动室的每个人都在文书的监督下戴上了蓝色的鞋套头套，在幽暗的荧幕光线的照射下，隔着窗远远望去，直让人觉得是在集体染发。只是，当夏承安悄悄凑到活动室的窗前向里边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他有些笑不出来。此时的刘筱云尚在履行他作为“老师”的基本责任，在摆放到中心控制电脑旁边的黑板上，似模似样地画着文档操作界面的图标。而下方听讲的老兵们，看似目光在黑板和电脑之间来回，甚至在文书的监督下，表现还异常认真。可当文书的视线无法触及他们的屏幕时，个别老兵飞速切换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干起一些与学习不相干的事情。有扫雷的，有空当接龙的，有红心大战的，还有看照片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夏承安很难想象，这些二十多天前对电脑还畏畏缩缩的老兵们，如今的基础操作会这么流畅。夏承安终于明白徐振卿为什么会用“玩”来形容这场初衷很好的教学，虽然那家伙言辞算不上多好听，但他说的的却是事实。而他们能做到这一切，刘筱云这个老师显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看到这里，夏承安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忽然间他就有些理解当今社会那些有条件添置电脑的家长为什么会在反复思考下，最终放弃站在时代潮头的机会。失去合理的监督和适当的引导，就连这些经历很长时间思想学习的战士都能沉迷在这种最基础的电脑小游戏当中。更别说那些自我约束能力更差，却随时可以接触到内容更加丰富的网络中的青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