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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原始社会”
不巧的是,车正好上到大青山的山顶,暴风雪从天而降,大片的雪花像棉花团一样迎面扑来,在崎岖的盘山公路上,能见度不足20米。车下道路是汽车尾气消融了的雪水立马结成的冰,空中是肆虐的风雪,脚下不到几米的地方就是万丈深渊。
大巴在颤颤巍巍、摇摇摆摆中艰难前行,一个稍不留神就会摔下万丈深渊。一车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紧紧抓住前座的把手,眼睛紧盯着车前。
顾不得白花花迎面扑打的风雪,售票员打开车门站在门口,指挥着司机的前行方向。
大巴像一只攀上悬崖的大象,战战兢兢地如蚁爬行。
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寒风肆虐、大雪纷飞,看不到一个活着的生命。盘山公路上,前后有几辆班车在努力保持着平衡。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几个小黑点在蠕动。
风雪从开着的车门蜂拥而入,凛冽的气势抽打着车里的人,司机大冷的天却是一头大汗。
走了严峻、憋仄的几百米拐弯路,司机慢慢地把车在一个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停下,用手上那双黑黢黢的手套擦擦头上的汗水,说:“大伙儿下车先走下这个陡坡,这坡太陡,路又滑,车重很容易滑下路基。为保险起见,你们先走下这十几里的陡坡,我慢慢把车开下山底,下了这个山顶有一个避风处,那里暴风雪会小很多,你们在那儿等我,咱们再上车走,好不好?”
大家扶老携幼地都下了车,迎面而来的暴风雪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四周都是风雪的世界,能见度极低,只能看清楚眼前几步远的路。有几个年轻人带路,一个个人都拉着手慢慢前行。
有一个老奶奶已经很老了,大家劝她坐在车上,她死活不肯,非要自己走,身边的儿子也是一个五十开外的半大老人,哆哆嗦嗦地扶着老人往前挪。
司机望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天,抽了一支烟,打着车,慢慢滑行,大巴还没有人走得快。
期间,几辆大巴车的人也都下车步行,从呼市、武川过来上山的车都停在山下没有上山,下山的车都放下乘客空车慢行。
沿途路上都停着走到一半的上山车。
山丹他们走不多远的地方就有一辆小面包车翻入深沟,路旁的石头柱子护栏被撞断一根,车翻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旁边看到的人胆战心惊,也束手无策。
九十年代初期人们还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也没法拨打110报警,只能等下山的车到达武川,才能通知相关部门来救人。掉下去生还的希望就是渺茫的,且不说那万丈深渊的摔打,就是这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也会令受伤人员顷刻间毙命。
大雪纷飞,一会儿就能把车和人深深埋葬掉,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哪里寻得到踪影?
况且,山区的道路情况和天气条件给救援工作也带来很大的困难,救援人员怎么下到深渊才是个更大的问题。
就在山丹跟随一车人慢慢往山下行走时,一辆警车逆风而行,闪着警灯。
大家都说可能是去救掉下山的面包车。
经过千难万险,筋疲力尽的山丹终于在日落西山时,到了学校。
宿舍的同学还没有来,山丹整理床铺和书本,拿出母亲给带的麻花儿和烧饼点心什么的,到开水房打回一壶开水,将就着吃了晚餐。
她拿好洗浴用品,到学校的大澡堂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冬天的污垢和死皮,还有那死气沉沉的阴郁。
蒙古高原的江岸常年气温不高,夏天八月数伏天的气温也不会超过三十度,一个人一年出的汗都不如南方人在一天里出的汗多。
因此,蒙古高原人从来不洗澡。铁蛋儿爷爷以前,一个人一生中洗三次澡:落地一次,结婚典礼一次,告别人世一次。
大家的头亦不洗——无论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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