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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步入大堂,堂正间摆一张金边楠木桌,主位空着,余外位置近乎坐满。陈谭粗扫一眼,尽是些熟悉面孔。
“哈呀,陈老弟、辛贤侄来啦!”座下站起一阔面英气汉子,笑着抱来,面容不如何显老却是满头华发,不难看出是强颜欢笑,一把抱住陈谭,二人熟络了几句客套话,于渭清退出堂外。
“万剑宗的兄弟们,随我来一一见过,都是些老朋友了。”牵着陈谭的手,领着走到桌旁,落座数位尽皆站起。
“陈堂主,此次竟是派你这条夺命龙来了,那我们这一仗胜算可就大啦!”一矍铄老者伸出手来,陈谭赶忙握了过去:“公孙雎长老太看得起我了,有你于此助阵能有我何事。”又再转头朝着身后:“钱炜田流,来见过柳剑派的长老前辈。”二人走来,陈谭引着二人对老者说道:“这俩小子是万剑宗应届的徒弟,也是刚收。”公孙雎双目放光:“不错,有点剑胚样子,看来此届后万剑宗又将桃李繁盛了。”
柳子瑾站于一旁焦急望着,欲言又止,辛尘一把搂来:“拂水兄,嘛呢,心事重重样。”
“汪毓兄弟不曾来此?数月前听闻大师兄说他被花宗主带回万剑宗,现下我看出宗四人里却是没有他,如何?天赋如他仍也不能从此届新徒中脱颖而出么?”
“是啊,路漫漫其修远兮,比起我身旁两位,汪师弟,还差得远啊。”辛尘佯装痛心疾首样。柳子瑾内心实为震撼,汪毓实力如何他且知道得极为清楚,未有系统学招已能那般难缠,若再得花万剑指点,必是势不可挡,如他那样还是不配出宗,这唤作钱炜田流二人该是何等强手!
“柳前辈。”田流抱拳施礼:“莫听辛师兄戏言,汪兄弟剑技高超我等如何能比得上,此番出宗我们本是六位,因途中遇到一队可疑人马,汪兄弟与皇甫封堂主前去勘探,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可疑人马?那队人马何些装束?”右侧走来一绿袍老者,身旁还有一贵气妇人。
“这是绿卿岛右护法裴溪与斑长老范衍,你们施个礼。”辛尘对后辈二人讲过。
“见过绿卿岛二位前辈。”钱炜田流俱是作揖,此二人闻有过绿卿岛,却是不曾见过,此日也是首次相见。
“嗯,友宗亲属不论辈份,毋需俗礼,言及可疑人马一事,还请细说。”
武林形势当下不容乐观,内有鬼手门为首作乱,外又且多国势力觊觎华中,内忧外患诚然严峻,所是不论如何风吹草动都需当心,眼下听得田流提起这等可疑之事,众人甚为上心。
“所知也不如何详细,是便那日夜间我们六人为躲鬼手门眼目徐行于草间,突现一队伍于我们身前行过,幸有夜色芒草遮掩不曾被其发现。装束嘛,只是不着黑袍,至于武器其他细征如何,恕晚辈眼拙,夜色太黑看不得什么,详尽如何还得等皇甫堂主汪兄弟二人回来了,知不得二人此时何处,战况如何来。”
“为首与身后数位都骑高阔雄伟骏马,马蹄有力踏地沉闷迅疾、马嘶绵长气足,这等好马应是北方马。来于北方又且人尽负刀,刀柄裹布缠上,陈某曾自猜想这帮人或许是破刀帮的朋友。”陈谭眼尖擅辨,当日所见所思远多于田流,“不敢断定只因记有破刀帮裹布尽是褛布脏色,那日所见却为新布黑色,这叫我犯了难。再且破刀帮为何一顾南行,与王庄主剑庄处背道而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帮不速之客不是破刀帮,我自猜错了?”
“破刀帮曾有来信说马上便至,陈堂主所言队伍除非途中折返,否则一昧南行料得近日也到不得,想必不是破刀帮了吧!”王为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简,拆开示于大家:“破刀帮王昶明是我长兄大家想必也知,他的字迹我自认得,可前日来信纸上却是陌生字迹,若说信是假可纸上帮戳做不得伪,可若说为真,信中又言帮主亲至,我大哥动身前但凡拟文,必是亲启,代笔一事从未有过。王某无能,被此类小事困扰实久,眼下各位雄豪都到了,也帮我看看。”
众人看着信纸,鲜红夺目刀戳盖于其上,是破刀帮无疑,开头四字“帮主亲启”,余文便是何时出发何些队伍、慰剑庄斥歹贼掌正法此类套文,至于字迹如何拟文惯法如何旁人哪里知道,也再看不出余外何些,众人面露难色。
“王庄主,破刀帮离了南部武林十载还多,与我们早便远了干系,现下仅凭一封信,我们还真是看不出何些头绪,所以可要叫你失望了。”裴溪说道。
范衍又说过:“算着时间,明后日便会到了,到时不管是真是假,叫他亮出你寄过去的助剑贴对峙便就是了,有贴为真,无贴为假!现下除了破刀帮人都是齐了,时间紧迫我们也别再等了,当务之急商量怎么拿了石问筠那个兔崽子吧。”狠狠拍了拍脑袋,颇有自嘲戏谑的玩味语气:“早知道那小子能聚了这么大股势力,我哪会就带这些人来,叫吃了个瘪,真气煞老夫!”
“也是!哎……罢了,来!诸位英雄,这边落座!”王为止领着一行人回桌边,一再推让主位仍空,下人托着茶壶给众人杯中斟满,座下无空,田流钱炜自觉站到辛尘陈谭身后。
“陈堂主,你可知此次给难渊合剑庄之罪魁祸首,是何许人也?”范衍看向陈谭,神色玩味。
“迎我入庄时渭清倒是提了一句,说是石问筠这个逆徒,不过具体如何我倒不知,还请各位与我说说。”
“怪老夫信中未写详尽,事发突然,那日晨时我正悟剑,庄内小辈奔来,捂着左臂与我哭到‘师父,庄外来了一伙歹人,逢人便砍,我这左臂已是失啦,你快去看看吧!’,我提剑便去,迎面撞见清儿,顶着一身鲜血将我往庄后推,口中嚷着有备而来叫我躲躲,孩儿们还都顶着,我堂堂一庄之主,如何能躲?赶紧奔向前庄。待到前庄,才知庄内已然一片大乱,徒儿家丁们都与歹人恶斗中,我所居之院极是靠后又且幽静,当是不曾听见乱闹声。领着余众拼杀良久,终是将歹人赶出剑庄,可我庄内也损失惨重,门下爱徒十不存三,都叫那伙歹人偷袭乱箭射死去了。”话止于此,王为止双目黯了光一脸颓态,上身陷在木椅中老态更显,举杯右手悬于空中迟迟未往唇边送去,竟是抖个不停。“歹人离前大放厥词,叫我洗干净……叫我等着,宗主近日便会亲自领队杀来,我问他宗主是谁,为何要对我渊合剑庄下手,他们不曾说。剑庄已是伤亡惨重,要是再遭一次贼首率袭我如何能保住,万般无奈只得写信求助于你们,哎,我王为止碌碌无能之辈,若是兄长坐庄,万不该,万不该……”一发须皆白花甲老者,恸悲无助伏案而哭。王为止何许人也,发扬家传渊合剑法绝是能坐剑派武林前五的交椅,巅峰时那几年更是绝剑不二人选,义薄云天行侠仗义何曾如此失态过!只看得众人心中涌起数股怒火,想着快将歹人杀尽泄愤。
“岛主收到信后,立时派我与斑长老前往支援,我们一行昼奔夜赶终是赶上,到时两方已是交手火热。”
“哼!要不是赶路累得紧到时又来不及换气,那些乌合之众,我自收拾了!”范衍轻蔑嗤道。
裴溪再是说到:“你们且当斑长老置气,那帮歹人可是不能小觑,心狠手辣,身手……极为不俗不像是寻常喽啰,也不知何处聚得。待我杀到庄内时,见王庄主正与一年轻人交手,二人剑锋无影招皆凶狠,我欲上前助阵都是摸不得间隙,正感叹何家后辈剑精至此,恰逢那年轻人回首避剑,这一照面,可是叫我认出来了,可不就是那个叛出万剑宗的石问筠!见我绕至身后,那小子也不恋战,虚刺几剑卷了手下撤了,走时叫嚣‘王庄主,你道只有你会搬救兵?后会有期’,我一路奔波又是连番出竹已是精疲力竭,追是不得,只得任他去了。”
“我们到时,斗事已是歇了,只怪我公孙雎脚程太慢,不然可助庄主擒了歹人。”
绿卿岛已是与其交过手了!陈谭愕然,此前只顾着谨慎行事躲避鬼手门,并未如何将助剑之事放于心上,想着不过些落草匪寇如何能扳得动渊合剑庄,不曾想竟是石问筠这个叛徒发难,只因自己之倦怠竟叫得渊合剑庄失去大半人口更是险遭灭门,我陈谭,愧对宗主愧对剑庄,实有罪责!满面歉意道:“宗门不幸出了石问筠这么个祸害,昔日宗主善意怜他一命望他悔过自新,不曾想变本加厉竟是危害武林,说于此,这也是我万剑宗宗内事宜了,此番既叫我知道了,那我陈谭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押他回去见宗主!”
“哼,既是陈堂主提到此事了,那老头子我倒是要问上一问!”范衍发声:“花宗主爱憎分明深明大义,何时是拎不清之人!对于叛门无义之徒向来不留性命,可对这个石问筠,先是饶其性命再是放之任之乃至危害武林,可是暗中有何种计较?我向来不爱揣测人之恶相,但是眼下这个烂摊子,无疑是你万剑宗惹出,其他暂且搁下不管,你宗如何收拾又如何偿还?如何给渊合剑庄一个交代?”
一番言语听得陈谭是愤火中烧,怒极反笑:“哈哈哈哈!范长老,凭你此番说辞可真要让陈某笑掉大牙,如何?依你所言但杀一人但死一人,都要揪其因果以命偿命,那么列国交战遍地焦土,死伤士卒何止万余,都以命相抵可有完户?再且如何抵命?背着尸首跪到将军面前求他‘你帮我报仇了吧’,谁睬你去!行走江湖便是将脑袋束在裤腰带上,弱肉强食力者自理,如此假善惺惺作态,何不出门之时便叫上老娘,受苦了往怀里一扑哭着喝奶去!”
“你!”范衍脸色铁青,正欲发作,陈谭假装不曾看到:“虎毒尚不食子,试问宗主便是软了心肠饶他一命,无可厚非吧!仅因此一事若要上纲上线揪着花万剑名头不放要他身败名裂,这个算盘也打得太小儿科了些,凭你范衍,不,凭你绿卿岛,怕是不够格!我们万剑宗起于南部武林几十载内,上至庙堂派系纷争下至饿殍冻死路人,忧国忧民心怀苍生,解决之事何止万余,此期间你绿卿岛,不过是躲在海上附庸风雅善其身吧!论天理论道义论礼法论纲常论因果,凭你范衍要指摘我们宗主,配?”
只说得范衍七窍生烟,要不是裴溪于一旁按住,怕是当场要与陈谭拼个你死我活,满面怒容何有息平的架势。
“两位,两位,莫要置气,和气为贵。”王为止赶忙出来圆场,“损伤若此不怪花宗主,是我王某人无能,技不如人,便是石问筠不来,换做其他歹人,我若还如先前一般高枕而卧也必然遭创,可是警醒了我!幸得眼下剑庄保住,此乃厚泽。花宗主义薄云天陈堂主仗义执言糜岛主侠肝义胆范长老见义勇为都是英雄好汉,诛了叛徒石问筠避免武林再遭重创才是,我们内部如何先起了间隙?开局不利内家先讧,且不说能否退敌,却也真真不是个好的起头呀。”
“就是,孩子气个什么。”公孙雎走来,在二人肩膀上拍了拍,道:“我们是一伙的啊!”
钱炜田流二人见席间唇枪舌战,心底佩服陈谭气场,辛尘侧身说道
“陈堂主既被称为夺命龙,便是如此,打架拼命,吵起架来,也是这般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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