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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明明看着胡润奇,又不是什么仇人,加之要合作,自然要礼貌。但当胡润奇手伸到公文包里的时候,司明明说:“别拿礼物、红包,也别掏电脑。”胡润奇被她的如临大敌逗笑了,拿出了电子烟。他其实没有烟瘾,但压力大的时候喜欢嘬几口。“我能吸一口吗?”他问司明明。“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禁烟餐厅。”涛涛端着柠檬水上前,提醒胡润奇。“禁烟?电子烟?”胡润奇问他。“对,全北京餐厅都禁烟,电子烟也禁。”涛涛抬手向墙壁的提醒牌,示意胡润奇看过去。胡润奇呢,指着门口位置等餐的人,意思是他不是也在抽?涛涛不紧不慢地说:“我马上去提醒。”司明明狐疑地看着涛涛,她对这人是很有几分印象的,相貌出众的餐厅经理,每次见她都像见鬼一样,有时给她端柠檬水上来都要踯躅一下,怕她怕得要死;当然,他也八卦得要命,当她出现在餐厅的时候,他眼里的贼光就亮起来,恨不能将她扫透;有时也有讨好,毕竟是他的“老板娘”,可能担心她在他老板面前吹“枕边风”。禁烟好。干得漂亮。司明明想:要是不针对的这么明显就更好了。她装作不经意扫一眼正在操作台前煎牛排的苏景秋,他满脸的政治斗争,牛排翻面都比从前动作大,那火着的时候滋拉一声,司明明都担忧火把他胳膊上的汗毛燎干净。说来也怪,餐厅人那么多,偏偏司明明看他他能感知到,抬起头瞪了司明明一眼,要她好自为之。被涛涛手动禁烟的胡润奇把电子烟放回公文包,对司明明说:“这么怕我公关你啊?”“我不怕,你公关我我直接举报你。”司明明说:“我这位置得小心豺狼虎豹。”“怎么个小心法?”胡润奇问她。“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司明明玩笑道,因为跟胡润奇相熟的关系,她又笑了下。胡润奇当然知道她那个位置的敏感度,如今自然要谨小慎微,不然接下来的一连串举措她恐怕要第一个遭骂。他心里也清楚,司明明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一定也是能受得起骂的。“我问你件事,你可以不回答。”司明明径直问胡润奇。她其实有预感,当公司决定引入这样一个公司针对他们这条业务线的全部业务和人才进行盘点,那么这之后势必要伴随着大动作的。司明明判断是涉及到极大的业务整合,说的话直白点,不排斥有些团队要被连锅端、有些产品要关停了。她其实隐隐有直觉,这两年在不同地变化,相较于前些年一直在聚焦一个业务目标来看,如今的短期目标变化得的确太快。她的手下经常要配合业务分析团队做相关业务的绩效模型,每重新做一次都代表该团队的目标和行动方案变一次。司明明白天的时候也在想,为什么会是胡润奇来接这个项目?其实从胡润奇出国后,他们早已断了联系。但他们的校友圈子就那么大,大家时不时分享一些动态,司明明回忆起胡润奇所在的公司团队是主导了美国一个超大型企业的业务转型的,这个转型包括市场调研、产品定位、运行周期等等一系列的动作,当然包括最后一步的人才团队梳理。那么大规模的调整在业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那么胡润奇接这个项目也绝非偶然。“问啊。”胡润奇说。司明明改主意了,她不问了。她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又判断从胡润奇身上无法获得真实的答案,那么她多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引起他的揣测,为她的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司明明深知,未来的每一步她都会是第一个知情者,她没必要着急。周围有公司的同事,其中不乏认识司明明的人,对她的八卦自然也有清楚的。此刻在她爱人的餐厅里,她跟一个陌生男子坐在一起,这场面有些诡异。再看明总爱人,牛排煎得冒火,脖子上青筋暴起,虽不至于咬牙切齿,但多少能看出是在生气了。明总真厉害,这举动无疑于虎口拔牙了。大家实在太好奇管理者的八卦,心里也难免猜测:这夫妻俩怕是利益结合。谁的婚姻又不是利益呢?不管图什么,情感、金钱、陪伴,总是有所图的。那么明总图餐厅老板什么呢?涛涛回到操作台,凑到苏景秋耳边说:“老大,那男的不如你。”“我跟一个四眼田鸡比什么!”苏景秋嘟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婚怎么结的,我管她跟什么人吃饭呢!”说完又向司明明位置看一眼,接着说道:“问题是那男的看着不行,忒阴险。”苏景秋与人交往的原则很简单,看人得顺眼。他看好兄弟顾峻川顺眼,于是俩人成了生死之交;他看高沛文顺眼,于是俩人成了红颜知己。苏景秋自认他看不顺眼的人,指定是有些毛病的。就比如司明明对面这个。戴着眼镜总该斯文些,但他镜片后的眼睛偶尔精光一闪,打量人的时候像在搞透视,让人不舒服;他看司明明也带着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准备好了随时开口训她一通,问题是司明明竟然还要对这傻逼笑,放平时一定不会给他好脸;再说那穿着,西装领带名表,一副精英男的样子,双手交叠在那,刚好能露出他的表,这不是装逼犯吗?苏景秋也算有些钱,但他自己每天潇洒自在,看到故意露表的人,哪怕都走过去了,心里也要唾一口的。最后他得出结论:司明明眼光不行,也不过如此。再进一步推断,她的那个神棍好朋友叶惊秋估计也不行,没准还不如这个四眼田鸡呢!好在司明明身边出现的异性少,不然都要在苏景秋这里被审判一番,也多少是个大活。虽然这样想,但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司明明方向,心说你爷们找你来餐厅吃饭,给你预留尊享位,不是让你跟别的男的谈笑风生的,你要是识相点,就趁早把那傻逼支走!他忙活一整个下午,这会儿腰有点疼,见司明明没有赶人的意思就给她发消息:“让傻逼走,我要吃饭了!”司明明看了眼手机,再看一眼苏景秋,再看看胡润奇,琢磨着怎么开口。胡润奇有眼色,主动问她:“等人啊?”“对。”“等谁?到了吗?”“等我爱人,早到了,煎牛排呢!”司明明朝苏景秋的方向指了指:“看见没?最好看那个,有花臂那个,你昨晚说听说话就不太聪明那个。”司明明故意瘪起嘴:“哪都好,就是脾气不好。”胡润奇意会了司明明的逐客令,切了声,拎起公文包站起来,对司明明说:“明天公司见吧。”看了眼苏景秋,声音大点又说一句:“天天见!”胡润奇故意的,司明明那老公看着像个莽夫,一点都配不上凉薄的司明明。胡润奇对司明明用了“凉薄”这个词。如果要为他此生遇到的女人打标签,司明明的第一个标签就是凉薄。有些人的凉薄是受尽了伤看透了世事之后不为任何人或事所动的凉薄,有些人的凉薄是天生的对人类情感感知弱。司明明当然属于后者。胡润奇见苏景秋朝他举起铲子,又横眉怒目,就知道他听到了。他心情大好,转身走了。涛涛忙拿着账单追上去:“先生,您还没结账呢!”胡润奇琢磨着这家餐厅也真都是奇人,这几个人自始至终没什么交流,倒是暗暗打起了配合。拿出手机扫码结账走人。扭头就跟同事说:“你们推荐的那家健康餐厅,我觉得口味一般。”不要对任何精英男高看任何一眼,他们心眼小起来不比针鼻大。胡润奇又回头透过透明玻璃看了一眼,司明明那个老公已经坐到了她对面。男的看起来脾气不好,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纹身花臂又是个什么东西,随便纹上就以为自己跟上潮流了。司明明眼光也太差了,找这么个肤浅的玩意儿。胡润奇一边想一边走了,都过了马路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司明明伸手摸摸苏景秋脑袋,像在哄一条狗。苏景秋“咝”一声,皱起眉头:“大庭广众注意点!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司明明本意是哄他,听他这样说就说:“好好,好。”她心不在焉想事情,三个好字都能断开说。苏景秋也不跟她计较,但还是对她说:“刚刚那四眼田鸡看着真犯相。”司明明回过神来:“你叫他什么?”“四眼田鸡!”
司明明骤然想起聂如霜来,她说起胡润奇也是这副神情,很看不上眼、很讨厌,而且她也说胡润奇是四眼田鸡!司明明合理怀疑聂如霜和苏景秋这样的人,对看不上的戴眼镜的人都统称“四眼田鸡”。“我的合作伙伴。”她解释一句。“那也是四眼田鸡。”苏景秋管他是谁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说实话,那人就是四眼田鸡!这次司明明真的没忍住,“哧”一声笑了。她这下开始相信玄学了,她误打误撞找的老公,跟自己妈妈是一个眼光。“你笑他也是四眼田鸡!”苏景秋说。司明明就点头,低头吃饭。苏景秋特意给她做的套餐,营养均衡,知道她口味不重,重新调配的酱汁,她吃起来很顺口。“你以后晚上就来我餐厅吃晚饭。”苏景秋说:“自己家开餐厅的,就没必要混食堂。你们公司那破食堂我知道,南来北往什么吃的都有,但都不精致。”“你怎么知道的?”司明明问他,见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就撇撇嘴:“我虽然对吃的就那样,可我也不不能天天吃健康餐。有时候也喜欢吃点油腻的。”“你想什么提前告诉我就行,给你弄。”“为什么啊?你每天这么忙,还要单独给我准备晚饭。”“因为你是我媳妇儿!这有什么可问的?咱俩结婚了就没有让你吃不好的道理,甭管有没有感情,哪怕我养条狗我都得给它喂好了。难理解吗?”苏景秋咄咄逼人起来。“不难理解,不难理解。”司明明说:“明天我想吃虾仁饭,如果我不开会的话。”“开会就送到你会议室。”苏景秋说:“我今天白天想明白了,咱俩既然结婚了,别管抱着什么目的,那咱俩就是一伙的。既然是一伙的,咱们该通气通气、该齐心协力齐心协力,不管咋样,都不能把日子奔散了过。”司明明抬起头看他,她其实有些惊讶,苏景秋究竟完成的这轮思想进化。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这一天,司明明都觉得她是要用些手段才能让苏景秋陪她体验婚姻的。可事实是她几乎什么都没做,他就想通了,行动了,甚至开始跟她统一思想了。“认同吗?”苏景秋问。“认同。”“认同就行。”苏景秋点点桌子:“那你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晚上跟我说一下那个叶惊秋的事,还有你昨天应酬为什么不告诉我!以及以后的解决方案!”司明明恍然大悟,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她差点被苏景秋绕进去。他这根直肠子也学会弯弯绕了。“好的。”司明明说:“那我回家等你吗?”“当然要等我一起下班了。”苏景秋装模作样看看空空如也的手腕,以此嘲笑胡润奇的装逼行为:“等我一个小时。”司明明觉得苏景秋真是一个很逗的人,跟他吃个晚饭心情都能好一点。聂如霜恰好给她打电话,司明明刚接起来就被苏景秋抢过去,他很委屈地告状:“妈,司明明出去喝大酒不跟我说,她还跟一个四眼田鸡纠缠不清!”聂如霜在电话那头愣了下,“四眼田鸡”四个字让她头脑中警铃大作,先甭管是谁,她想到的都是当年那个看不顺眼的小伙子。聂如霜赶忙稳住苏景秋:“小苏受委屈啦?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妈妈替你撑腰。”苏景秋还想再告叶惊秋那个神棍的状,司明明已经把电话抢过去了。这是怎么回事?苏景秋怎么还会告状这出?多大人了还要找家长?她手指了指苏景秋,口型是“你给我等着”,拿着电话出门了。聂如霜在电话那头炮轰她:“四眼田鸡?哪个四眼田鸡?我告诉你啊,别是当年那个!他心术不正!他…还有,你结婚了,在外面喝大酒怎么不跟小苏说一声?你要这样还不如不结婚呢!你既然打定了主意结婚,你得对人家小苏负责任!你看把人家小苏委屈的…”司明明听她唠叨完才问:“什么事啊?”“家里有你一个快递。”“啊?”“我拆不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寄到我这里了,别是炸弹吧?你没得罪人吧?”司明明也纳闷快递为什么会寄到聂如霜那里,她自从买了房子后,自己的东西都是寄到自己那里,陆曼曼和张乐乐送她东西也是新地址。寄到聂如霜那,能是谁呢?等苏景秋忙完,二人先开车去了聂如霜那。进家门聂如霜先对苏景秋说:“我帮你教育明明了。”“也别教育太狠。”苏景秋说:“谢谢妈。”他有一肚子苦水要倒,那都是在司明明那里受的委屈!但在司明明的眼风之下还是噤了声。当聂如霜和苏景秋在一起的时候,画面是很诙谐的。这俩人好像闯荡江湖的母子,都透着一股子侠气。当司明明拆快递的时候你再看那俩人:聂如霜吊着眼、苏景秋抱着肩膀,都伸着脖子瞅她。司明明叹口气:“要么你俩拆?”“谁要拆你的破东西!”聂如霜扭过头去。“就是。”苏景秋也扭过头去。这俩人甚至都没有一个相熟的过程,就打成了一片,反倒是司明明的父亲司明天真的关心她,对她说:“要真是炸弹,你就顺窗户扔出去。扔空地上。”苏景秋就点头:“对、是、可别连累咱仨。”司明明懒得理他们,打开了那个沉甸甸的大箱子,看到里头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真的没收到过这么奇怪的东西,石头、袋装的沙子、空瓶子、树皮还有一沓被牛皮纸包着的东西,牛皮纸上潦草画着什么东西。司明明打开那根麻绳,看到里面的明信片。来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没有寄出的明信片。司明明拿起上面那张看,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字:我没死!叶惊秋。司明明愣了一下,这个夜晚也太诡异了,就连粗枝大叶的苏景秋都察觉到了,上前一步抢来看,甚至念出声来。念到名字的时候看向聂如霜:叶惊秋。苏景秋把明信片递给聂如霜,委屈巴巴地说:“妈,就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叶惊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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