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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轮王的温和态度无形中让镇魔殿和暗卫府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这让许多西凉将门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让正在向敦煌城赶来的陆沉松了一口气。
镇魔殿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甚至可以将镇魔殿看作是道门内部斗争的一个缩影,转轮王是掌教真人的亲信,他的态度便是掌教真人的态度。
既然掌教真人顾念旧情,不愿撕破面皮,那么这场镇魔殿和暗卫的战争多半就打不起来。
西凉州涌起的暗流有渐渐平复下去的迹象,不过这一切都仅仅局限于东城,西城中的徐北游对此仍旧是一无所知。
这几日,徐北游除了必要的吃饭,剩下时间都独自一人留在房间中,翻阅那本《书经直解》。师父曾经说过,儒家也有浩然之气,读书未必不能读出一个地仙境界,当年那位张首辅便是首屈一指的儒门大高手。
师父还提起过,儒释道三教并称,如今道门执天下修士之牛耳,门内高人如云,为当世之最。佛门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说不准就在祖庭藏着几位面壁参禅的佛陀神僧。当下儒门倾颓,不过每逢百年必出一位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的魁首人物,现在距离张江陵这位上代魁首已过百年,也该有人站出来挑起儒门的担子了。
能否修炼儒门的浩然之气,徐北游并不在意,他更多还是通过书本游历来认识这个世界,只有真切认识了这个世界,才能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对此,徐北游不急不躁,循序渐进。
终于在抵达敦煌的第四天,徐北游很粗略地读完了第一遍《书经直解》,虽然其中内容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也勉强算是囫囵吞枣。
多日的读书让徐北游脑子里昏昏沉沉,再也看不下任何东西,所以在次日,他带着知云离开客栈,开始游览敦煌城。
徐北游很是大方地买了一堆吃食,与知云边吃边走。城内不时可见披坚执锐的甲士,军容肃整,天下太平不过几十年,远未到马放南山的地步,所以各路边军战力基本上保持完整,将门子弟们也不是只知吃喝玩乐的膏粱子弟,多半是上马可提刀谈笑间杀人。
徐北游不得不承认,这些世家子弟们从小就受家学渊源的影响,又不缺良师教导,眼界高远,格局开阔,其中的草包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能称得上精英二字,而整个帝国的上层建筑也正是由这些精英们撑起的。
底层百姓平民在起步点就落后了不止千里之遥,当百姓的孩子们还在为了生计而放牧牛羊时,世家的孩子已经随着大儒们朗朗读书,当百姓孩子帮父母割草拣柴时,世家子的孩子则是调素琴、阅金经,当百姓的孩子刚刚明白人情世故时,世家的孩子已经知道踩低捧高,甚至已经从父辈那里学会了口蜜腹剑和笑里藏刀。
百姓的孩子身后拉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破车,世家的孩子坐在骏马拉着的金玉马车上。
这其中的差距不亚于天壤之别,底层想要进入上层世界,真的难比登天。
所以底层的人常常要付出数倍的努力和艰辛,还要有足够多的运气,才有可能踏足头顶上那个陌生的世界。而这个过程,对于世家子弟们来说,却只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完全不值一提。
不平。
物有不平则鸣,人亦如此。
徐北游不甘于此,不平于这个世道,所以他的心底有大不平。
既有大不平,不鸣则已,鸣则天下皆闻!
既然到了敦煌城,就不能不去看一看天下闻名的千佛洞,两人在敦煌城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小半天后,决定出城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千佛洞。
敦煌和千佛洞之间相隔五十里的路程,待到两人可以看到千佛洞的轮廓后,已经快要日落西山,知云直接坐在一块砂石上,皱着小脸,双手揉着自己的小腿,再也不肯向前一步。
徐北游倒是还好,眼看路程已经不多,略微思量后,决定干脆背着知云过去。知云这会儿双脚双腿都已经麻木,感觉这腿脚好像不是自己的,听到徐北游的提议后,身体的疲乏摧枯拉朽地战胜了女子的矜持,她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顺从地趴到徐北游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上,脸色微微发红,煞是可爱。
就这样,男子背着女子,女子背着包袱,两人继续朝千佛洞进发。
疲乏渐渐远去,矜持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知云忽然有点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了。
第一次跟男性如此近距离接触,让知云心跳得厉害,环住徐北游脖子的双手紧紧绞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气息让知云有些发傻,隐隐有点后悔不该让他背自己。
今天知云还是那身宽大袍子的打扮,这样既可以遮挡风沙,又能遮挡面容,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再宽大的袍子也只能起到遮挡的作用,当两人之间毫无缝隙时,这种亲密接触也让未经人事的徐北游有些不知所措,整个后背变得僵硬起来,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只能埋头赶路。
小道姑似乎也发现了徐北游的尴尬,于是越发娇羞了,脸红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日落,染红了西边的天际,云霞若火。
少女绯红的面庞与血红的夕阳相映,分辨不出是夕阳衬托了少女,还是少女点亮了夕阳,在这一刻,这幅画面美得惊心动魄。
可惜徐北游没能看到这一幕。
知云静静趴伏在徐北游的背上,过了一会儿后,她渐渐适应了这种陌生又新奇的状态。
知云双手还是紧紧环住徐北游的脖子,轻轻地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任由徐北游的双手托住自己的双腿,她闭上眼睛,轻轻呼吸着。
气息吹拂在徐北游的耳朵上,他觉得有些痒,继而这种痒蔓延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开始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绮念又开始冒头,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徐北游的脑子在这一刻变成了浆糊,平日里学的四书五经没有用,师父教的剑三十六也没有用,这一刻,他只能靠自己。
他有些明白师父为何会说美人一剑最诛心。
这天底下还有一把剑,杀人不见血,杀人于无形,此剑名为女子,专杀世上愚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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